她不想明問他所謂的「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他的眼神、態度、話語、肢體動作已處處蘊藏著她不可能會錯意的暗示。
「不好。我覺得有壓力。」
「我保證我會盡量不給你壓力。」
「我們只做普通的朋友。」
「OK!不過,如果你想跟我做進一步的朋友。」他頑皮的對她眨眨眼。「我竭誠歡迎。」
「不會。」她無法抑制的面紅耳熟。「永遠也不會。」
「話別說得那麼滿,永遠是個很不可靠的名詞。也許你有一天會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一個男人,到時候說不定是你把他拖進結婚禮堂。」
「不可能。」她以連搖好幾個頭來穩定自己失去規律的心跳。
「戀愛是人生最寶貴的一種經驗,你何不釋放你的心,給你自己一點自由,順其自然,去嘗試、去享受人生的每一種經驗。」
「我們可以換個話題嗎?」
「如果這個話題令你不安的話,可以。我想,也無需我贅言,你是個成熟理智的大人,道理你都懂。鑰匙在你手里,端視你何時肯打開自己的心鎖。」
晚上那頓飯,誠如若芸所預料的,若芷在有意無意間想給她做媒。陳凱贊說牛肉好吃,若芷就說若芸煎牛排的技術一級棒,因為若芸以前在牛排店打工過。雖然她負責外場招呼客人、收拾桌子,但也跟師傅學過幾個絕竅。若芷感謝若芸常扮黑臉,代若芷教訓小孩,其實若芸的心腸再軟不過了,處罰小孩頂多是打兩下或罰跪五分鐘。還有,若芸每個月定期定額以信用卡賬戶捐款給聯合勸募中心,雖然數目不大,但是見微知著,可見她是多麼有愛心的好女孩。
「姐,夠了!」若芸忍不住插嘴。「陳醫師今天已經累了一整天,不要再說些有的沒有的,對他疲勞轟炸。」
「不會呀!我听得津津有味。」陳凱說。「不過,我已經答應若芸,不給她任何壓力。所以,如果她覺得我對她了解得太多,會造成她的壓力的話,那麼今天就到此為止吧!」他一徑微笑著說。
「你一定會是個體貼的好丈夫,不知道哪個幸運的小姐能嫁給你。」若芷說。
「其實我也有很多壞習慣,老是改不過來,不知道將來那位幸運的小姐能不能忍受。」陳凱講話的時候眼楮盯著若芸。
若芸假裝沒什麼感覺,盡可能神態自若的去幫夢菊剝蝦殼。
那天晚上她很快就睡著,可是睡得不熟,做了好多個夢,每一個夢里都有陳凱溫文和悅的笑容。
第七章
若芸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龔自強的電話,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地告訴她要傳真一份文件給她,要不要把那份文件刊登在周刊上由她決定。她給了他她家里的傳真機號碼後,他隨即掛斷電話。
她禮拜一把龔自強所提供的超貸弊案約略向主編報告過,只是沒有透露消息來源。由于事關柳超群立委及永平財團的聲譽,主編希望她能再查證,不能光憑某人的一面之辭就貿然照刊。若芸設法查證,但忙了兩天都沒有收獲。她怕引人懷疑危及龔自強,只能運用一些人際關系,含糊的自側面打听,假裝她只是听到一些風聲,沒有內幕消息。但是信友銀行及永平財團的基層員工都不知道有這回事,高階主管則諱莫如深的表示,事關業務機密,不宜公開。
禮拜二晚上,她有點沮喪的打電話給龔自強,告訴他稿子她已經寫好了,但是沒有確實的人證、物證足以支持她的內幕消息的話,主編無法采用她的稿子,以免重蹈其他同業周刊毀謗副總統事件挨告的覆轍。龔自強回答說他會設法取得相關的文件。過了二十幾個小時後,她果真收到他傳真來的文件。
那份文件是內容簡要的「契約書」,由永平財團的余總裁與信友銀行的廖董事長各為甲乙兩方,雙方約定甲方以布袋的一塊地做抵押,向乙方貸款十億。事成之後甲方將匯三千萬到乙方的戶頭。此外為酬謝兩位見證人,甲方承諾將匯五千萬給柳立委,兩千萬給金幫主。
若芸喜出望外的打電話給主編余姐,隨即傳真契約書給余姐,余姐看了之後肯定要采用她的稿子,不過在稿子刊出之前,她會再和總編輯與法律顧問討論。
肚子餓得咕咕叫,提醒若芸該去吃晚飯。匆匆果月復之後,她準時到聯合診所報到,有了前次拔牙的經驗,這次她不再那麼緊張。但一看到陳凱的笑容,她又開始緊張了。為什麼他不是個已婚的、或是已有要好女友的男人呢?為什麼他對她的態度一直都那麼溫文和善?為什麼他對若芸的孩子們那麼耐心親切?一個再冰冷的女人想不被他感動都很難。
由于護士小姐在旁邊,他只是以醫生的身份問她上次拔牙是否有任何不適,隨即就開始為她拔牙。
若芸注意到這次換了年紀比她大一點,身材微胖的媽媽型護士。新護士與陳凱配合得相當好,動作也較輕柔,不像以前那個護士那樣用力按壓她的頭。若芸的嘴巴麻麻的,很不舒服,心里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安適感。她暗自嘲笑自己神經病。他換個護士,關她什麼事?不過此時她頗能了解一些老婆擔心老公任用年輕貌美的秘書的心情。
「你這顆智齒的牙根根深,很難拔呢!」陳凱和她的智齒奮戰許久後嘆道。
「我記得我五六年前拔智齒的時候,踫上一位慢郎中醫生。」新來的護士說。「他一邊拔我的牙齒,一邊跟護士小姐打情罵俏,他們兩個都不年輕了,好像各有家庭的樣子,听得我起雞皮疙瘩。最離譜的是牙齒還沒拔起來,我的麻醉藥效力就退了。」
「有那麼夸張嗎?」陳凱笑道。「結果呢?」
「結果我叫痛叫了好幾次,醫生才注意到,再給我補一針麻醉藥。小姐,」護士小姐輕按一下若芸的肩膀。「你放心,陳醫師的手法細膩、干淨利落,也不會跟護士亂來,你的牙齒很快就會拔起來,絕對不會像我那麼慘。」
若芸無法回答,只能輕輕點頭。
「Miss吳,」陳凱說。「你才來三天就對我這麼有信心,謝謝你。」
「我做過八年的眼科護士和牙科護士,觀察一個醫生的技術和醫德,一天就夠。陳醫師幾乎都滿分,難怪經濟不景氣,對聯合診所沒什麼影響,照樣生意興隆。我想這個工作我一定能做很久。」「謝謝你的夸獎,下次我要追女朋友的時候,一定請你幫我美言幾句。」
「你還沒有女朋友嗎?那我介紹我妹妹給你,她比我漂亮多了,去年研究所畢業,今年考上高考,在交通部做事,條件好,眼高于頂,平常不輕易相親的。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很速配……」
陳凱輕聲打斷吳小姐的話。「謝謝你,我已經找到跟我很速配的女孩了。」
「噢!」吳小姐的聲音顯得很失望。「我還以為你沒有女朋友。」
「我應該算沒有女朋友吧!」陳凱夸張地嘆道。
「啊?我听不懂。」
「我喜歡的女孩還不肯當我的女朋友。」
「為什麼?她瞎了嗎?她看不出你是個多麼好的男人嗎?這種蠢女孩不要也罷。等一下,她知不知道你喜歡她?」
「她應該知道。」
「什麼叫應該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吧。」
若芸听得如坐針氈。雖然陳凱一邊和護士聊天,一邊為她拔牙,似乎技術熟練不曾懈怠,但她愈听愈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