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丟在這里沒關系嗎?顏料會不會被人偷走?」憶如不放心的問。她讓耿烈扶她下車。
「牛耳朵都做了記號,大概沒人敢偷,被抓到的話刑罰很重,至少會被砍掉一只手。顏料一般人用不上,沒人會偷吧,我們上去。」
他們沿著一條僅容一人行走的小路往上爬,耿烈走在前面,把路邊突出的枝椏、撥開,方便跟在後面的憶如走。
憶如走到開始流汗時,便覺得腳底下踩的東西不一樣了,不是土,而是樹葉。楓葉!滿地都是楓葉!
雹烈已停步,轉過身來對她笑。「你沒見過這麼美的一片楓樹林吧?」
憶如抬眼看,密密的楓樹林里,有幾十棵楓樹,只有少數的楓葉還沒完全轉紅,其余數上幾年也數不清的千萬片楓葉,爭艷斗麗似的隨風輕飄,展弄風姿。
「太美了!」她贊嘆道。她蹲到地上,撿起一片楓葉來細瞧。血紅色的楓葉,紅得那麼搶眼、那麼自在、那麼妖嬈。她站起來,努力的欣賞美景。「我不擅于畫景物,但我很想把楓葉的美畫下來留作紀念。啊!下次我要帶大哥他們來這里看……」
她的話還沒完全說完,他們就听到一個由空中墜落東西到地上的聲音,嚇了憶如一跳,急忙挨到耿烈身邊。
「你留在這里。」耿烈離開小路,向林中走了十幾步,撿起地上的東西。「是一只鳥,被箭射穿了。」他抓著箭,拿起來給憶如看。
小路的前方傳來馬蹄聲,他們很快就看到三騎呈一縱隊,向他們接近。
雹烈心里大叫不妙,但是丸野已經看到江憶如,他想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喔!原來是耿船長。」三騎中為首的淺井丸野對耿烈說話,眼楮卻看著憶如。
「丸野少爺。」耿烈恭敬的向他行禮,然後走向憶如,低聲對她說︰「他是淺井大人的兒子丸野,小心點。」
丸野下馬,比耿烈更早接近憶如。「這麼標致的小妞我怎麼沒見過,你是哪家的姑娘呀?」
憶如听不懂他說什麼,但看得懂他色迷迷的眼神。他伸出手來想模她下巴,她急忙退後,差點被腳下的楓葉絆倒。
雹烈擋在憶如面前,陪著笑臉說︰丸野少爺,她是泉州來的畫師,听不懂日語。」
「泉州來的畫師這麼年輕漂亮?哈!雹船長,你很可疑喲,你不帶她去南福寺,卻拐她來這里談情說愛。你們是做完了,還是正要開始做?」丸野的兩個隨從听得嘻嘻笑。
如置身霧中的憶如可以從他們曖昧的浪笑中听出,講話的這個衣著華麗、胖得臉上肉嘟嘟的年輕人所說的話準沒好話。
「沒那回事,丸野少爺……」
丸野打斷耿烈的話︰「別騙我了,男人看到漂亮女人,想的不外就是那回事。你不想的話,那我很樂意代勞。」
他的隨從又很識相的以笑聲為主子加油打氣。
「我帶江師傅去扳津買顏料,在回程的路上她遠遠望見她在泉州不曾看過的楓樹,我就帶她上來瞧一瞧,如此而已。」
「這麼說來,你是個正人君子,你不是拐她來這片浪漫的楓葉林里快活?」
「不是,」耿烈凜然回答︰「我絕無此意。」
「那麼你可以回去了。」
「丸野少爺,我先告退了。」耿烈改以中文對憶如說︰「江師傅,我們走。」
憶如點頭,才邁開兩步,一個肥大卻相當靈活的身子擋到她身前。
「我說你可以回去,可沒說她可以回去。」丸野冷冷的說。他的手一揮,他的兩個隨從就立即下馬向他接近。他們兩個一個比他高一點,一個比他矮一點,但兩個都比他精壯結實。
「丸野少爺,」耿烈的臉色轉為沉重。「我有責任把江師傅安全送回去。」
「她住在哪里?」
「永樂旅舍。」
「等下本少爺會再考慮要多留她幾天,還是晚上就送她回去。」丸野嘿嘿的笑著,不懷好意的盯著憶如看。
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的憶如問︰「他說什麼?」
「他要留下你。」
「他留我做什麼?」才問完,憶如就明白了。她立即伸手進襦裙的口袋,掏出一樣東西。等她抽出皮套,夕陽穿透楓葉與楓葉之間的縫隙,把她手里握著的東西照得亮閃閃的,在場的四個男人才看清楚那是一把匕首。她拿匕首指著自己的脖子。「他敢踫我一下,我就自殺。你說給他听!」
「憶如,你不要莽撞。」耿烈惶急道。
她眼神凌厲的瞪著丸野。「說給他听!」
雹烈以日語翻譯。
丸野大聲笑起來。「她愛死就死,我有什麼損失?只怕她是比著好看的,沒有勇氣尋死。你以為我沒看過自以為貞節的女人?真要她死,她就嚇得要死,猛磕頭求我饒命。」
「丸野少爺,她是令堂請弘海大師到泉州邀來的師傅之一。」耿烈拚命忍住怒氣,耐心的說。
「你別想抬我娘來壓我。」丸野不悅的說。「日本又不是沒師傅,干嘛去中國請師傅來?」
「丸野少爺,請你三思。令尊和令堂都想把南福寺蓋得盡善盡美,他們一定不希望發生任何遺憾。」
丸野怒目圓睜,自掛在他臀邊的刀鞘里抽出武士刀來。「我把你殺了埋了。」他雙手握著刀柄,刀尖指向耿烈。「他們就不會知道!」
雹烈開始冒冷汗,但他盡力維持表面上的鎮定,甚至淡淡的微笑。「丸野少爺,一個女人值得你殺掉你最好的相撲對手、欺瞞你的爹娘,甚至觸怒佛祖嗎?我們中國有句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即使你把我殺了、埋了,再奸殺她,也難保你的手下不會在酒醉時把你所做的事說出去。」
「不會,不會!」
「不會,絕對不會!」
丸野的兩個隨從急忙搖手否認,較高大的那個抽出武士刀來,憤怒的走向耿烈。「你這只挑撥離間的中國狗,我先割了你的舌頭,看你還能不能耍嘴皮子!」
憶如雖然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情勢已很明顯,耿烈手無寸鐵,但對方卻有三把長得嚇人、看起來又銳利無比的刀。她緊張得手發抖,差點握不住匕首。她垂下拿匕首的右手,用左手去推耿烈。「你趕快逃吧,你已經救過我的命了,不要再多管閑事。」
雹烈以悲憤的眼神瞪她。「你以為我會丟下你自己逃命嗎?!你以為我是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我知道你不是!」憶如激動得淚水迅速奪眶而出。「可是我不能害你陪著我死。」她的左手由推他改為屈指抓他的衣服。
阻止了手下的丸野冷冷的說︰「還真令人感動呀?耿船長,你說了那麼多話,只有一句打動我。我今天如果用武士刀殺死你,就永遠不會知道我是不是能憑真正的實力在相撲上勝過你。」他把武士刀指向地上。「我暫時饒過你們,你等我的戰帖,等我準備好了,我們就來賽一場,我要在眾人之前風風光光的戰勝你。我贏了,這個美女就是我的,你不能再羅嗦。」
「可是,丸野少爺,江師傅是個人,並非戰利品。」
丸野微慍的撇嘴道︰「耿船長,男子漢大丈夫干脆一點。你要現在就把她拱手讓給我,還是要珍惜我給你的一次機會?」
「他說什麼?」憶如著急的問。
「他想當眾在相撲場上贏我,如果他贏了,他就要得到你。」耿烈沉重的說。
「你跟他交手過沒有?」
「有,三次。」
「誰贏?」
「三次都是我嬴。」
「那你就快點答應他呀!」
雹烈面有難色。「我不能拿你當賭注。他相當聰明狡猾,第三次時我已經差一點贏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