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規定就是規定呀!如果歐學長想要享特權,此時就該表明身分了啊……
歐正揚可以從汪巧鈴不設防的臉上輕易地看出她為難,也因此,他皮夾內的身份證才更顯得沉重。
「學長,要不要我告訴襄理,你是──」
「不用了。」歐正揚打斷她,並且說出他今大真正的目的。「晚上我來接你去吃飯,再一並拿給你就行了。」
從他說到那句「晚上接你去吃飯」後,汪巧鈴的所有身體機能都停擺了!眼楮只看到歐正揚的嘴巴一張一合的,就是听不見他的聲音。
她腦中回音似的,只迥響著「接你去吃飯……接你去吃飯……」,根本沒有听見歐正揚接下去的話。直到歐正揚走出門口了,汪巧鈴還是眼楮眨也不眨一臉呆呆地瞪著他的背影。
「汪巧鈴,他是誰?你男朋友?」一等歐正揚走出去,陳明秀立刻興奮地拉著汪巧鈴打听消息。
汪巧鈴仍是一臉茫然地轉向陳明秀。
她男朋友?天塌下來了都不可能。
「不是,他是我大學的學長。」
「哇曄!長得好帥!叫什麼名字?做哪行的?有女朋友了嗎?」不是汪巧鈴的男朋友,那她有機會了。
「學長姓歐,是做……和我們……有點相像……」既然歐學長沒有說,她也不能泄露他的身份,說不定歐學長是在「微服考察」。
陳明秀活躍的腦袋瓜子開始思考、過濾,哪些行業跟銀行的性質相近,而汪巧鈴又不方便說……銀行最主要的業務就是存放款,既然不能說……放款……不能說……高利貸!
陳明秀倒抽一口氣地瞪向汪巧鈴。
難怪汪巧鈴說得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原來她的朋友是放高利貸的!放高利貸的不是都和黑社會有掛勾嗎?剛剛那個姓歐的,雖然身上穿著高級西裝,而且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樣子,可是現在不正流行黑道份子看起來像商業鉅子嗎?
真看不出來呀!汪巧鈴一副害羞又膽小的模樣,居然敢和混黑社會的人在一起。
一下子,陳明秀豐富的腦中充滿了連新聞都不能播的血腥畫面。
汪巧鈴看陳明秀一臉震驚的神色,以為她猜中歐正揚的真正身分,結結巴地試圖否認。
「不是啦……學長……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啦……你別想歪了……」
唉!簡直是愈描愈黑,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嘛!汪巧鈴緊張無措的樣子,讓陳明秀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于是藉著上廁所、喝茶找資料的機會,把它當「空氣傳染」般的散播出去。
不出兩個小時,分行上下兩層樓的同事都知道──汪巧鈴那個「殺人被通緝中的男朋友」,來向她要跑路費了。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汪巧鈴這個當事人。
一整個下午,汪巧鈴受夠了同事們投過來的「關愛眼神」,連襄理都皺著眉頭,淨往她這邊瞧。
終于熬到了下班,對好了帳,汪巧鈴再也受不了地拎著皮包沖出去。正巧公車又來,急著趕公車的汪巧鈴,沒有注意到對面停了一輛眼熟的寶藍色火鳥。
倒是火鳥跑車的司機注意到汪巧鈴趕公車的動作,馬上啟動引擎做了一個緊急又危險的U型回轉。
他只顧著在汪巧鈴上公車前將她攔下,全然不顧後面尖銳的緊急煞車聲和從車窗伸出來的中指,以及連串髒話。
「巧鈴,上車!」
汪巧鈴驚訝地看著歐正揚,乖乖地上了車。
「中午我不是告訴你,下午我會來接你嗎?你還趕公車去哪?」
汪巧鈴驀然紅了臉,低著頭,絞著手指,囁嚅地道歉︰「歐學長,對下起!」
她怎麼能告訴歐學長,說她一听到他要請她吃飯,就高興得昏了頭,全忘了其它!
她要是真說了,歐學長大概會以為她是個大花痴吧!
汪巧鈴紅著臉、低著頭的樣子,落在歐正揚的眼中恰成了心虛的模樣。
她難道真的如正帆說的,她恨正帆已經恨到不想再和他們家的人有任何的牽扯?
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該死的正帆!巧鈴的一片真心,卻讓他擺在地上踩。
歐正揚在心底無奈地嘆口氣,開車上路。
歐正揚挑的是方若茵推薦的一家法國餐廳。昏暗的燈光、桌上的蠟燭,正適合情人談心;至于談公事嘛──小心被人控告性騷擾!
門口的侍者一看到這一對,立刻就下了定論──有錢小姐和她包養的小白臉。
要不然以男的那張臉,何苦委屈自己和這只丑小鴨在一起?
昏暗的燈光下,歐正揚和汪巧鈴都就著桌上微亮的燭光打量對方。
分開四年──他們倆都變了!
看來異域獨自奮斗的日子很艱難。汪巧鈴假裝低頭折弄膝上的餐巾,用眼角偷瞄歐正揚。
她心痛地看見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經過四年時間的洗練,轉變成她眼前這一位飽經世故的男人。從他益發俊逸的臉上,她找到一股陌生的譏嘲和冷硬。
從正帆的口中,她知道他四年前冒險買下英國一家被宣告破產的連鎖銀行。在短短的四年間,不僅讓它起死回生轉虧為盈,甚至固守了原來的四間分行外,尚有余力再開第五間分行,在英國保守的銀行界,台起了一陣東方旋風。
現在萬方銀行在英國,也是一塊金字招牌了。正揚在短短的四年間、在沒勢沒錢的情況下,將萬方銀行擴展到足以擁有和英國本土屹立了一、兩百年的老銀行平起平坐的地位。
再也沒有人能在歐學長的背後,用不屑的口氣稱他為「歐氏太子」了;再也沒有人敢說歐學長是靠著祖父、父親的「第三代」。事實證明,歐學長他擔得起歐氏繼承人的位置。
這些,都是用他的實力、他眼中的疲憊,及他眉宇間的深紋換來的。
四年!四年的時間,足夠讓正帆站起來,足夠讓正帆和若茵相戀,讓她能月兌離這個窘境──卻仍不夠讓她忘了他。
今天中午乍見她的第一眼,將他四年的相思全喚了回來。那一刻,他深刻地知道,他──依然戀她如昔;而她也依然是從前的一副厚眼鏡、依然是脂粉不施。有所改變的是,以前垂在她背後的兩條長辮子,現在梳成法式辮子了;以前溫柔的性格,現在更顯得沉靜內斂了。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像是微微地笑著,也像是在害羞著一件她心中的秘密!
這張臉,是他在英國朝思暮想的。現在就在他眼前,他必須費盡全力,才能將雙手握緊,控制住他自己,而不會越過這張小桌子輕撫她的臉,同自己確定她的真心。
他不禁懷疑,沒有她,他怎麼能在英國待那麼久?
「當初我只是隨口提議,沒想到你畢業後,真進了‘萬方’。」
「是正帆極力鼓勵我的。」真正的理由是,他也在銀行業。
又是為了正帆,是呀,若不是為了正帆,以巧鈴大學的學歷,何苦屈就于一個小小的銀行櫃員?
正帆呀正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丟掉的是什麼寶貝?你怎麼會拿巧鈴換那男人婆方若茵呢?
看著燭光下汪巧鈴微紅的雙頰,歐正揚突然沖口而出︰「下個禮拜一晚上,正帆和方若茵要訂婚了。」
歐正揚暗暗申吟︰歐正揚,你行!你就不會說得婉轉一點嗎?
虧你大學還是辯論社的「台柱」,拿了無數獎杯,在面對自己的心上人,卻只會說一些笨話、問一些蠢問題!
「我听說了。」現在她上班的分行里,每個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歐氏的二少爺和「峻興航運」總裁的獨生女訂婚,這可是歐氏財團的年度大事;不過大家更議論紛紛的是,弟弟都要結婚了,那個前幾年緋聞滿天飛的哥哥,怎麼還沒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