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Mayer也道出令我擔心的事情沈醫生有時下班後會到酒吧喝酒,多半是到蘭桂坊。Mayer在一星期中會有一兩晚嗅到他身上有酒氣味,但沈醫生從沒有喝得醉醺醺回來,他喝得很有節制,該是在酒吧跟朋友聊天吧!
但一齊聊天的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呢?
酒吧里當然有男有女吧!Mayer這樣詆,但沈醫生從來沒有一晚不回家睡,他該不會是電視片集中那些喜歡喝醉了玩一夜的醫生吧︰
以上這些情報,是我和Mayer聊天得來的成果,也是我常半價賣燕窩給她的成果,我跟她幾乎成了無所不談的朋友,比她跟她的菲籍姐妹更要好。此外,我跟Timorthy也成了朋友,我看了很多養狗、跟狗兒做朋友的書,終于克服了對狗只的恐懼,有時候,我還幫Mayer為Timorthy洗澡,我相信,Timorthy跟我,比它跟沈醫生還要熟路了。
從Mayer,身上可套取到的消息已差不多,到底沈醫生跟她是雇佣關系,他不會跟她訴心事,于是,這星期開始,我轉移向沈醫生醫務所的何姑娘和馮姑娘埋手,我想,始終可以從某些人身上,獲取有關那張照片的蛛絲馬跡的,總不能親自我沈醫生去問,或偷了他的報包來搜索一番吧?
接近何姑娘和馮姑娘一點也不難,因為診所就在藥材鋪對面,但我要在沈醫生不在場的時間跟她們渴熟,因為實在不想他看到我跟兩位姑娘閑扯時的八婆形象。
何姑娘已婚有孩子,她最喜歡問我煲什麼湯給丈夫和兒子,兒子有些小病怎樣防治等。
我的爹該不是中醫,我也沒從他身上領受到一點中醫常識,我是切切實實的看了幾本中醫揚水的書,才解答她的問題的。
也許我苦心鑽研出來的楊水真有效;何姑娘對我很信任。
比較年輕的馮姑娘,竟已經有了要好的男朋友,我不怎麼明白樣貌這般平凡的女孩子,竟也這麼容易就有要好的男朋友!況且,這般出色、俊朗的沈醫生放在眼前,我不相信她沒有心動過!我只好向自己解釋,是她自知身份、分量,所以不敢存有非分之想吧,!
我跟馮姑娘其實沒有什麼共通話題,我不懂跟她談時裝或化妝,只是她和何姑娘溜出去逛街時,我會仗義為她們看住診所,所以她對我的態度也很友善。
從她們口中,也套不到什麼口風,只知道沈嘉澄醫生在美國的大兒子為他添了個男孫,他和太太去了美國探他們,而且會至少逗留一年半載。在這一年半載之內,沈家偉醫生會在這里代父親診治病人。
那麼老沈醫生回來時,沈醫生不是要離開嗎?
不會的,她們說,老沈醫生已經過了退休年齡,沈醫生多半會取代他在這里執業。
她們抱怨沈醫生取代了他的父親,因為老沈醫生在這里主診時,病人少,她們空閑的時候多,而且老沈醫生做事沒那麼嚴格,沒那麼一絲不苟。
這幾個月以來,沒有——稱沈醫生女朋友的人在這里出現過,除了女病人,也沒有太多女孩子打電話找他,倒是自從他來後,這里的女病人比男病人多了很多,女病人看見沈醫生時,雙眼會放光,而且她們也不斷介紹其他女同事、朋友來。
她們記得,印象最深刻那一次,竟有一位女病人當沈醫生在診癥室里為一個男病人檢查時闖進去,她還騙何姑娘說她是沈醫生的朋友︰
但她真是沈醫生的朋友嗎?她們清大概不是,因為之後那個女子沒再出現,大概被沈醫生拒絕了。
她的樣子是怎樣的,何姑娘說她很漂亮,馮姑娘卻說她樣貌普通,不知該信哪一個才好。
我其實想問她們︰那個女子比我漂亮嗎?如果她比我漂亮也被拒絕,那我的機會不是很渺茫嗎?
在兩位姑娘溜出去逛街的時候,有時我會站在診所的登記處為她們把風,萬一沈醫生找她們,我就會馬上打電話通知她們回來;如果沈醫生只是吩咐一兩句話,我就會尖起嗓音來代她們漫應一兩聲,然後為她們記下沈醫生囑咐的事情。
有一兩次,我從配藥室的小四方窗口里進診癥室,看見他多半在看書、看雜志,都是英文的,有時會用電腦上網或打紀錄,從沒看見過他趁沒人看見時接鼻孔或拿出指甲鉗來剪指甲,他的確是一個內外兼備、有高尚情操、有教養的男人。
在這只剩下我們兩個的小診所里,我會對自己說我是在陪伴他,在他孤獨的時候;他打電話出來吩咐事情的時候,我會用最甜美的聲音回應「嗯、嗯」,我也會告訴自己,也許他其實是知道我在外面的,也其實听出那「嗯、嗯」的聲音是我的。
我想起來,自從第一次來看醫生遇上他之後,我們其實沒再正面遇上過,我在這期間雖然也害過一兩次小病,但我沒再來求診,我怕看見他,我會失態;也忌諱和他發展成醫生與病人的關系,害怕他會把我看成看見他雙眼會放光的女病人的一分子。
第六章
在事情發展幾乎陷于膠著狀態的時候,馮姑娘告訴我,她會請兩三天假。
何姑娘大嚷︰「那剩下我一個人怎成?」
馮姑娘說︰「可以請替工嘛!」
何姑娘不蔭,「你上兩次找來的替工啊,又粗心大意又不負責任……」
馮姑娘無奈︰「那怎辦呢?」
「我來做替工吧!」我提議。我告訴馮姑娘,藥材鋪沒給我人工,只管包食住,我想為她做替工賺點零用。
于是,我向爹媽要求放五天假,我在藥材鋪工作幾年來也實在沒放過假,他們沒理由拒絕。
做替工前兩天,我做了許多預備功夫,我去做了兩次facial,也惡補了點英文,以免在沈醫生面前失態。
當替工的那天終于到了,我涂了點粉底和口紅,就去上班,九時正準時在醫務所出現。
沈醫生九時半進來時,我的心噗通噗通地跳,比那次他為我檢查時不遑多讓,我擺好了最開朗的姿態想向他說一句早晨,但他進采時,還在低頭看手中的報紙,他不錯說了句早晨,但那是對報紙說的,他沒抬頭看見我。
因為何姑娘沒刻意告訴他請了替工,而我只是在外面負責為病人登記的工作,招呼病人進內、配藥、為病人打針等工作,是何姑娘負責的,所以,我懷疑直至醫務所關門時,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故意叫何姑娘先下班,由我來鎖門,當沈醫生從參癥室出來,看見我的時候,顯出很愕然的樣子。
「怎麼?不是馮姑娘嗎?」他問。
「我是替工。」我低著頭答。
「你好像在這里看過病的,是嗎?」他看著我問。
我以為他對在對面馬路天天痴痴地看著他的人,會有點印象,但我失望了,還好,他對為我看過病有印象。
「是呀!我住在這里附近。」我回答的聲音很小。
「原來是街坊!我先走了,請你鎖門吧!」
他說完,沒看我一眼就大步跨出門去。
看著他的背影,我有點失落。我到這里來替工,是為了什麼呢?我自己也不知道。但看著他的背影遠去,我雖然失落,但滿足。
他的背影很好看。
第二天;沈醫生回來時,沒有再看報紙,他笑著跟何姑娘說「何姑娘早晨!」然後也微笑著對我說︰「早晨!」
他似乎沒有問我姓名的意思,這又再令我非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