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少爺,上房早早為您準備好了,媚娥也等候著您呢!」鴇母笑吟吟地迎上來,扶著他的手走向專屬他的上房,眼角余光瞥見緊跟在後的洛琴心,笑臉立刻拉了下來。「喂,你先站到後面去,我有話跟關大少爺說。」鴇母揮著手中的絲絹,有如在趕只討厭的老鼠。
「琴心,留下。有什麼話在這兒說。」
「可是……」鴇母為難地抿著唇。
「到底說不說?」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猶豫。
「好啦!」鴇母以手擋住,在他耳畔細語︰「這坊間現下謠傳您物色了一名絕美少年,少年進府代替了媚娥伺候您,這媚娥該做的事,他全做了。關大少爺,這謠傳我听听便罷,但您又天天帶他上門,這之間的曖昧耳語難免……您說是嗎?」
洛琴心的耳力本來就比一般人敏銳,鴇母又是大嗓門的人,就算刻意壓低聲音,仍然教她听得一清二楚,一宇不漏。
看了神色未變的關灝熙一眼,他是怎麼搞的?全京城的人都在謠傳他們的曖昧關系,他一點也不介意嗎?這些謠傳又有幾人能看得清真相,為他說句公道話?
「就這樣?」他挑眉問道。
「是……但這件事……」鴇母忽地接收到一記冷芒,滿月復想說的話全吞進肚里去了。
洛琴心默默跟在他們身後,這時候以她的立場多說無益。
走到房門口,她又被留在門房外,這一等,不知得等多久了?
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什麼時候才能觸踫他最心底的角落?
近中午,她想今天的午膳一定又是一粒饅頭什麼的,俏臉一垮,忽地有人從房內走出來,定楮一瞧,眼下是雙繡功精致的繡花鞋。
「媚娥姑娘……」
媚娥忽然捧住她的臉,「是像娘兒們,是長得十分清麗絕俗,但你不是女人,永遠也不能做到我為熙所做的事情。這麼多年來,我和熙的關系大家心知肚明,就算沒有正室名分,少說也會是個妾室,我出身卑賤,所以不計較這麼多。我數年心血,眼看就要毀于你的手里,你用了什麼迷藥魅惑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你的付出是有目的的,是不是?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算計關家少女乃女乃的位子,是不是?你是真心愛關灝熙這個人嗎?」拿開媚娥的手,她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但倒是知道一點,媚娥正跟一個「男人」在爭風吃醋。
媚娥臉色鐵青,她的處心積慮竟然只教她幾句話就給戳破了。
憤怒地一揚手,狠狠地甩了洛琴心一巴掌。
「你若是知道全京城的人是怎麼看你和熙,你會難堪至死;如果是我,為了熙的名聲,就算相思再苦也不敢光明正大跟在他身邊。」
洛琴心真是有苦難言,不過媚娥的話讓她忍不住想要了解沸騰在老百姓之間的謠言,究竟誰是始作俑者!
「小表,有點自知之明吧!熙對你只是一時好奇,很快就會膩了,他需要真正的女人。」
「還以為你多了解關灝熙,他是不是有不正常的癖好,你竟不敢確定,還道听途說,一味的認定是他的錯。」
「那全是因為你用狐媚之術誘引他。」媚娥恨得牙癢癢的,一雙黑眸似要將她四分五裂。
「要論狐媚之功,她豈能比得上你?」低沉危險的聲音騫然闖入,關灝熙不知何時推門而出,站在她們身後,冷厲的鷹眸瞅著媚娥。
「熙,我不是說要親自為你送去午膳,你怎麼出來了?」媚娥一改妒恨的臉,溫柔可人的笑著。
「你與琴心交情不錯,談很久了?」薄唇不悅地抿起。
「我是關心他是否能把你伺候好,才會找他聊聊,說到底,男人粗手粗腳總不比女人嘛!」她偎進他懷里,嬌滴滴的說︰「要不然,我也進府去,反正全京城的人也沒人敢說話,是否?」
他不著痕跡地推開她,走向一直保持緘默的洛琴心,鮮紅的五指印烙在她的左頰,令他心下一緊。
「走,我沒胃口了。」他徑自步下樓,洛琴心狐疑地跟在後面。
「喂,還沒日落,你不多留一會兒嗎?」她在身後隨口叫嚷,怪哉!以前從未有過,他今天是怎麼了?
他驀地停下轉身,她來不及停下,直直地撞進他懷里,剛好讓他抱個滿懷。
洛琴心沒疏忽樓下、樓上的客人和姑娘們全瞪大眼楮,屏息瞧著兩個大男人抱在一塊,那種確認謠傳為真相的眼神,來回望著她與關灝熙。
她連忙一推,倉皇地解釋。「大家別誤會,事情不是這樣的。關灝熙,你說句話呀!」焦急地扯著他的衣袖,這個很自然的舉動在別人眼中,變成另一種親昵的方式。
「什麼都不必說。」
「我來替你說。」關笑緣站在樓梯正下方,搖著白玉摺扇笑道。
洛琴心眼楮一亮,跑到他身邊,他是關灝熙的堂弟,一定會為他說話。
「眾人別誤會了,當日琴藝大會所選出來的正是這位小兄弟,當時他曾拒絕進府過,只想討十兩銀子,灝熙基于信守承諾,才會又把他請進府內做客,期限一樣是三個月,賞銀是千兩不少。」
「就是這樣。」洛琴心笑著附和,滿頭的冷汗終于可以拭去。
必灝熙毫不領情,與關笑緣擦身而過,正眼也不瞧一下,傲慢極了。
「關灝熙,你這是什麼態度?關二少在為你辯解呢!」
「那關我什麼事?我的事不必他來操心。」
「喂,你這個人實在是……」她回眸對關笑緣感激一笑。「關灝熙,你等等我呀!」
他已經在眾人面前消失身影,她一腳踩出酥香苑,眼角瞥見數名男人和姑娘擁到關笑緣身邊,細細碎碎地咬耳朵,那一張張嫌惡又避之若虎的神色,只消那麼一眼,就大略懂得。
縮回踏出的步伐,她向關笑緣走近,圍繞在關笑緣身邊的男女立刻退到他身後,鄙視不屑的眼神毫不避諱。
在心底暗自嘆氣,若是關灝熙立在她身旁,他們露出來的神色肯定是恐懼畏縮,然而現在直視她的嫌棄,才是他們真正的本意。這許多年來,他們在背後就是這樣看待關灝熙此人。
心微微地發疼,為什麼會這樣呢?
「琴心,有什麼事嗎?」
她張著似水秋眸說道︰「你要幫大少爺說說話。」
一名男子看不過去,站出來叫罵︰「這有什麼好說的?關二少人格高風亮節,根本不屑與關大少爺為伍,只不過兩人是堂兄弟,才會受牽連,關二少亦是受害者啊!」
有了關笑緣的撐腰,許多不平之鳴全出現了。
「你這個小表,男不男、女不女,誰看得上你?偏偏關大少爺不自愛,奸婬良家婦女已是罪大惡極,現在又染上不干淨的癖好,惹得人神共憤,丟盡北京城人民的臉!」
「快滾吧!北京城有關灝熙已是大大的不幸,再加上陰陽不分、乾坤顛倒的你,這北京城會被你們翻弄得雞犬不寧。」
「這麼個大笑話,也唯有醫心病的‘琴醫聖手’有辦法了。」
洛琴心靜默地听著百姓的心聲,關灝熙只是收個「奴才」,就惹出軒然大波,她與他做了什麼嗎?才數日光景,仿佛全京城的人都親眼看見她與關灝熙做了啥好事似的。
這背後一定有黑手,專門在百姓間煽風點火。
「大家靜一靜,事情沒有那麼復雜,是大家想歪,道听途說了。」關笑緣很有誠意地安撫大家的情緒,唇角的笑意依舊,洛琴心真不知他是火上添油,抑或真有心為關灝熙開罪?
「笑緣,」洛琴心不再刻意壓低嗓音,任那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從紅唇吐出,「大家是怎麼了?表面上我是琴藝大會所選出來的人,進揚文府不愁吃穿,但當初力保我進府的人不是大少爺,是你呀!最想要我進府伺候關大少的人,是你。今天你左一句誤會、右一句要澄清,其實在府內我服侍你的時間不比大少爺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