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鼓動老百姓撻伐你這個不守信用的壞蛋!」她叉腰威脅著,真是的,每次都要她大動肝火,他可真了不起。「關灝熙,我的耐性有限,你不出來我要闖進去了。」
片刻過後,他還是不為所動。
「喂,你是不是睡著了?關灝熙,就算睡了也回答我一聲,難道教我在這里站到天亮?」她無可奈何的坐到地上,拍著門,「別這樣啦,有話好說,我這個人挺好相處的,不用睡很好的床,不用給我錦被,吃的我也一向不講究,別讓我餓著便行,我最多只要求一個安身的地方,你知道的,流浪久了也想嘗嘗家的滋味……」
門外的她嘰哩呱啦地胡扯一堆,床上的他雙眸浮上沉痛的哀傷,听見那一個「家」字,不讓她進府的決定不由得搖動起來。
洛琴心好可憐地縮在地上,頭靠著緊閉的門,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心肝?或者他真的睡著了?
「關灝熙……哎呀!」門「喀」一聲開了,她整個人四腳朝天地倒了進去。「很痛!」
「你真的要進府?」高俊挺拔的身體像山一像俯視著她,眼神高深難測。
「我玩夠了就走。」她興奮地從地上彈跳起來。
「現在後侮還來得及。」
「我這個人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絕不後悔。」她為自己坦蕩蕩的人格沾沾自喜,她可不像他。
「進來,以後你就在我房里打地鋪,早晚伺候我更衣、飲食,若有懈怠之嫌,我會立刻轟你出去。」他在屋內攤開一張涼席、一條粗被子。「你就以手當枕,還有,不準有酣聲。」
洛琴心吃驚地消化他的一言一語,包括他神速的動作,才一眨眼的工夫,已經將她的「安身」之處弄好,這……簡陋就算了,還要跟他同房?
「用不著那麼快,我明兒個再過來。」她心虛地笑一笑,旋身就走,只是還沒踏出一步,就被人拉了回去。
「若是現在走,明兒個你就甭來了,今後更甭想進府一步,你若敢踏進揚文府半步,我立刻打斷你的腿。」他陰狠地威脅,下一刻,他已經躺在床上,去留由她自己決定。
洛琴心苦笑地往涼席走去,這「琴醫聖手」真不好當,要做好事還得冒與狂獅同房的風險。唉,人人羨慕她名滿天下,殊不知有時會要人命。
「喂,不是說跟著你吃香喝辣的嗎?為什麼我要伺候你更衣?」她面向內側躺著,正好與躺在床上的關灝熙對望。「伺候我吃飯,吃剩的由你接收,這不算跟著我吃香喝辣嗎?」若不是她的破壞,躺在這里的人會是媚娥,或是另一個軟玉溫香,而不是眼前瘦巴巴的小表。
留這小表下來,或許有點想懲罰她的心思吧!
「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她坐起身,爬呀爬到他面前抗議,「你根本是欺負人!」
「難道你以為來揚文府當大少爺嗎?你想得太美了。」他戲謔的笑道,她愈生氣愈懊惱,胸口這悶氣便能一點點消除。
洛琴心噘著嘴巴又爬回自己的「床」,把被子往頭上一蒙,發出悶悶的聲音,「我要睡了。」
必灝熙一雙炯亮的眸子仍盯住她,明天關笑緣絕對會大大取笑他,然後故技重施,放出夸張的風聲,讓全城老百姓在飯後再添笑談。
他徐緩地閉上眼,隨便他人怎麼想,他只要在最後的戰爭中勝利就好。
「喂!」
他倏地睜開眼,小表不知何時趴在床緣。「小表,你干什麼?」
「我才不是什麼小表,我十九歲了!」她氣憤地糾正他,但他還是一副心存懷疑的眼神。「我叫洛琴心,以後再敢叫我小表,我就離開你。」
「離開我?」他覺得好笑極了,用這種無足輕重的籌碼威脅人,誰怕呀?
「別笑了,我告訴你,晚上不準偷看我睡覺。」
「這句話該我對你說才是。」他非常不屑地轉過身,面對冷冷的牆也比面對她來得強。
她吐了吐粉舌,不甘願地爬回她的地盤,不一會兒,她又說︰「明天一早我要回客棧取琴,沒工夫伺候你,你暫時自便吧!」
必灝熙忘了提醒她應有的尊卑之分,他才是主子,怎能听下人吩咐?
撐起身子,他傳怒道︰「小表,再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小心我把你攆出去。」
他听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屋內,殘音隱去,洛琴心還不回答。
「小表!」他不悅地叫,可是瞧她那副樣子,八成是睡著了。「這無禮的小表!」
他悶悶地咒罵,有點後悔將她留下來了。
???
「起來了!」關灝熙口氣惡劣極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這世上有主人叫奴才起床的嗎?
洛琴心嚶嚀一聲,雙眸仍舊閉得緊緊。
「氣死我了!起來!」他狠狠地朝她的小踹去,嬌弱的身子翻了幾圈。
洛琴心又驚又痛地模著,跪坐在地上,惺忪的睡眼頓時明亮生輝、生氣勃勃。
「關灝熙,你……你……你踢我?」老天哪,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是這般狠絕,她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雖然流浪在外,雖然女扮男裝,卻是道地的女人,她也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呀!
「像你這種好吃懶做的狗奴才,踢你是便宜你了。」
「你……你……」羞憤難當得結巴了,只怕琴醫聖手會被關灝熙氣得歸天。
他盯著那張蠢臉猛瞧,嘴角往上揚地抽動著,忽地爆出大笑,笑聲震得她連忙捂住耳朵。
「你有病,天,你病得不輕!」陰陽怪氣不足以形容他,一會兒狂怒,一會兒又狂笑不止,弄得她神經兮兮。
他大笑地坐在床上,指著衣冠不整的她。
「你的樣子比前院流著兩行鼻涕的小表還蠢,你睡覺不月兌帽子、不月兌外衣的嗎?」那頂書生帽歪歪斜斜,眼看就要掉下來。
她倒抽一口氣,緊抓著帽子奔出房門,跑到流水環繞的池塘邊,碧綠水面映照出她的模樣,她連忙將帽子扶正,將披散出來的青絲塞回去,拉好了衣衫才慢條斯理地走回去,見到他還坐在床上笑著。
要是被他發現她是女兒身,小二哥的擔心會立刻應驗在她身上。
「我要回客棧取琴,你先給我十兩銀子。」她理直氣壯地伸出手。
「還沒盡到義務就向我伸手討錢?」
「你得讓我把食宿還清,我才能毫無後顧之憂地來伺候你呀!要不然小二哥三天兩頭上門討錢,你受得了,我可沒你那麼厚臉皮。」
凝視她半晌,眼中流露出一股興味,「你是江南來的?」
「算是吧!」
必灝熙撇嘴嗤笑,心中頓然了悟,難怪洛琴心敢違背他、拂逆他,就因為她還不曾听過他的可怕。
他將一件白襦衫丟給她,只見她蹙眉拿在自己身上比來比去,那件白襦衫整整大了她一圈。
「那是要你伺候我穿,不是給你穿的。」
「幸好,要我穿這件,倒不如叫我去套個米袋。」她笨拙地替他更衣,還全靠他的指示才知道怎麼穿,穿好時他已經顯得有些不耐。
「還要去打洗臉水。」他不悅地命令。
她的臉垮了下來,同他坐于床上。「在哪兒?揚文府內連個伺候你的丫環都沒有嗎?我好思念我的琴哩!」
「你的琴我會叫人去取,錢也會叫人替你付,你盡避留下來伺候我。從這里走出去,約莫百步有口井,去打水來給我洗臉。」
「我的琴很寶貴,我——」
「我的時間亦很寶貴。」他咬牙不悅地湊近她。
「可是——」
「或者你想離開?」他挑起濃眉,抓住她的小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