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天空明亮的月兒,屋前綻放的百花,一切好似都很美好,但她的心沉甸甸的,她想,她是快樂不起來了。
「格格,別想那麼多,早點休息吧。」說著小桃紅扶著她輕盈的身子,「這幾天你吃得少,都瘦一圈了,到了將軍府,你可得讓納蘭將軍養胖些。」
「嗯。」她敷衍地應聲,前苑的花圃忽然傳來??聲響,惹她疑心回頭。
「怎麼了?格格。」
「你听見什麼了嗎?好像有人。」她打開門走出去,東張西望地瞧了一會兒。
「格格,都什麼時候了,怎會有人?」小桃紅將門關上,扶著她進屋。
「是我多心了。」她的每個字里,都含著濃濃的惆悵嘆息。「小桃紅,你去睡吧。」
「格格安寢,奴婢告退。」小桃紅福了福身子,隨即退下去。
永寧盯著掛在牆壁上華麗鋒利的匕首,出神地走近它,將它藏入袖中。
要嫁,她只嫁一個人,除了他之外,她心若死灰。
心既死,身又何懼死?
夜風沁涼,窗外閃過一條人影,來人迅速推門而入,俏然無聲,但尚未就寢的紋杏,可是大大的嚇了一跳。
「你是誰?」她睜大眼,戒備地盯著黑衣人看。
黑衣人靜默地將蒙面布巾拿下,俊容無笑,黑色將他襯托得更灰暗神秘。
「城主,你去哪了?」紋杏黛眉深蹙,為他倒杯茶水。
「你不必知道。」他推開那杯茶,冷著臉走向二樓。
「反正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就是去看永寧嗎?」紋杏嫉妒地噘著嘴,她的話讓穆問濠陡地停下腳步。
紋杏媚眼瞟著他僵硬的身子,酸溜溜地道︰「見著了嗎?敘了舊情之後,永寧仍堅持要嫁?」
見他許久未答腔,她又說︰「她真的堅持要嫁?唉,沒想到我這把年紀還會看走眼,她竟是愛慕虛榮的女子,真不值得你為她夜闖禁宮,最差勁的是她竟然奪走了你的心。」
「別說了!」
紋杏嚇了一跳,不知何時,穆問濠已經在她耳畔警告地說,那危險的怒氣,真的很少見。
「你生誰的氣?生她視富貴如性命的氣,還是生自己動了凡心的氣,或是生我洞悉你的氣?」明知會惹怒他,她仍毫不畏懼地說,說得他兩眼大如銅鈴,卻又無話反駁。「城主,你再生多大的氣還是改變不了你愛永寧的事實。」
「我不愛她!她是乾隆的女兒,我恨她都來不及,怎麼愛她!」他燃著怒焰的雙瞳直直瞪著紋杏,被她激得什麼話都說出來了。
「你說什麼?永寧她……她是真格格?!」紋杏詫異地微張小嘴。
「她……」穆問濠這才驚覺漏了口風,懊悔地閉上嘴。
「這就是你不能愛她,眼睜睜看她嫁給納蘭廷煜的原因?」她不以為然地嘲笑著,「能相愛就是福氣了,如果是我,我才不管對方是誰,就算是朝廷的通緝犯,我也照愛不誤。」
穆問濠冷笑一聲,「女人的眼界就是這麼狹隘。」
「永寧也是這麼想的吧!她的掙扎可不比你小,她爹爹竟是她深愛的男人的大仇人,江湖人畏懼的穆問濠,她該怎麼做?」紋杏挑了挑眉,繼續說︰「仇恨與兒女私情不能兩全時,只好選擇你不能失去的,一失去會痛苦百倍,永世懊悔的。一是報仇,一是帶永寧遠走高飛;仇不報會令你墜落地獄,還是失去永寧呢?你可得仔細想想。唉,我何苦說女人這門狹隘的心思來煩你,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當然是以報仇為首!難道叫你去搶親不成,多丟臉!算了,我困了,明天一早還要辦事,城主,你也早點休息,希望明天能看到乾隆的首級。」
「她的身分……不準說!」他沉聲命令。
「原來你也會怕,怕安生沖動的去殺了永寧?唉,我又多嘴了。」
紋杏這才甘心地笑了笑,轉身上樓去。讓她等了幾年沒著落,他是不懂這份心苦,而這一夜,就讓她的話好好地打醒他、折磨他,讓他嘗嘗她多年來的苦頭。
搶親!多聳動的字眼。
搶親兩字深深嵌入他紊亂的心,緊緊的攀附著,他欲丟,它便纏得越緊。
不成!這些日子,他變得不像自己,日日月月、時時刻刻,他不曾忘記他的使命,為此,他甘願過著沒有閑居之樂的生活,為的就是這一天,而他竟為一個仇人的女兒天人交戰,太可笑了!
「別小看了我穆問濠。」他在心中作了最後的決定——報仇。
「起轎。」
斑昂的呼喝聲一起,華麗的花轎緩緩地被抬出宮,迎親隊伍由雜役、丫環、鼓樂吹打手等組成,浩浩蕩蕩、熱熱鬧鬧,一路吹吹打打地往將軍府而去。
難得見到如此浩大的出閣隊伍,街道旁淨是看熱鬧的百姓,交頭接耳地討論出閣的永寧格格,以及坐在駿馬上威風凜凜的新郎官納蘭廷煜。
納蘭廷煜神色冷淡,一點也不像要娶親的新郎官,厲眸警戒謹慎地觀察街上動靜,整個人處在備戰狀態。
「哎喲,這是怎麼回事?」有民眾忽然起哄,每個人皆轉移目標看向引起騷動之處。
「兩支迎親隊伍呢!」另一邊亦來了一支熱鬧的迎親隊伍,只是排場遜色許多。
「這支隊伍也太大膽,哪兒不好走,竟堵上了將軍的迎親隊伍。」
「少爺,奴才立刻命人遣他們離開。」小酒子趨前道,轉身下令,「叫他們改道,別礙著少爺娶妻的良辰。」
那支隊伍中,走出一位豐腴的大娘,一雙酥媚的鳳眼,與紋杏十分神似。
「將軍娶妻要良辰,咱們老百姓娶妻就不需要良辰吉時了嗎?」
「媒婆,耽誤了時辰,這個罪恐怕非你所能擔得起的。」小酒子挺起胸膛,他可是將軍府的人,小小百姓他才不放在眼里。
「不過是將軍府的奴才,跑什麼?」
「你可知道今天迎娶的是誰?是皇上最疼愛的永寧格格。」小酒子拱手朝皇城方向一揖。
「那更沒道理要我們讓路了,你沒听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嗎?皇上都擺在最輕的位置了,格格怎麼拿來跟百姓比?識相點的話就快讓開。」她在口舌上逞了威風,神態十分放肆。
「什麼狗屁謬論,我才不管,用君子風度請不走你們,休怪將軍府的人用武力趕走你們。」小酒子正想叫人上前拆了花橋,趕他們離開,哪知她倏地拔聲尖叫。
「各位鄉親父老,你們都听見了,這天子腳下竟出了這種不講理的將軍。將軍雖是武夫,道理懂得少,但也不能因他道理懂得少了就讓咱們百姓委屈了,你們說是嗎?皇上愛民如子是出了名的,若知道這班人的行徑,怕是廢了將軍頭餃亦不能了事啊!」她半是怨言。半是威協,小酒子被說得啞口無言。
「讓他們走。」納蘭廷煜策馬過來,冷冷地看她一眼。
她立刻綻放笑靨,「你就是納蘭將軍呀,真是俊朗挺拔,超凡卓聖,還有令人敬佩的泱泱大度。
小酒子,傳令下去,讓道。」
「可是少爺——」
「你想抗命不成?」
「奴才不敢。」小酒子不甘不願地瞪了她一眼,咬著牙傳令下去。
「還是將軍講理,懂得做人。將軍,我代我家小姐跟你致謝了。」她回到迎親隊伍里,吩咐起橋。
于是迎親隊伍又吹吹打打起來,兩支迎親隊伍擦身而過。在一片交雜混亂之中,忽然竄出一名蒙面人,凌空踩著花轎,一眨眼即來到停歇的花轎旁。
第十章
媒婆瞪大了眼,那輕巧的凌空飛躍和俊偉的身形,除了「他」還會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