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誤上賊船,委實懊惱不已,然而欲哭卻是無淚。
真是——悲慘哪。
夏承宇拐進鬧區里的一個小巷,小巷的轉角有間溫馨怡人的小餐廳;這間餐廳正好位于他的伙伴白諶家附近,所以白諶才會選定這里約他吃飯。
他站在餐廳門口舉目望去,一眼就看見他所要找的人,那出色挺拔的外表,猶如鶴立雞群一般,在人群中月兌穎而出。
他好笑的發現窩在白諶懷中的小人兒——嗯,連兒子也帶來了。
「等很久了?我來遲了。」他略帶歉意的滑進白諶對面的座位。
「還好,我們也才剛來沒多久。」白諶淡淡說道。
他左右找了一下,故意露出垂涎的表情。「若憫怎麼沒來?她不來那還有什麼意思。」他「犯賤」的老毛病又發作了——皮癢,想討罵挨。
丙然白諶的臉立刻黑了一半,他語氣僵硬的說︰
「她有事,不能來。」沒事也不讓她來,免得讓你騷擾。
夏承宇可不理會他,徑自傾過身,朝坐在白諶腿上大啖冰淇淋的小男孩打招呼。
「哈羅,寶寶。」
「叫夏叔叔。」白諶撫模孩子小小的頭顱教導他。
寶寶很听父親的話,立即聲音宏亮的喊道︰「夏叔叔。」
「好乖。」夏承宇也模模他的頭,心里暗自慶幸,幸好這孩子不再瞪著他了,真是可喜可賀呀。「還要不要再吃一客冰淇淋呀?夏叔叔請客。」
「別誘惑他了,他真的可以把冰淇淋當飯吃,我怕他吃多了鬧肚子疼。」白諶用面紙替兒子擦去嘴角殘留的冰淇淋,臉上滿是溫柔的寵愛。
夏承宇不可思議的看著白諶這慈藹的一面,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他認識的那個白諶。
那個一向冰冷絕情的白諶到哪里去了?被感化了?
似乎是這樣沒錯。
昨天他才剛去看過雷貫一家人,初為人父的雷貫,一臉「有女萬事足」的神情,讓他又羨又妒。以前的他從來不會羨慕別人有妻有子、有家有室,因為那是他一直害怕的沉重包袱。
以前每次看兩個哥哥出門只要稍久一點,就急急忙忙的打電話找老婆,事情一辦好就趕忙沖回家去,好像回家晚了就會被老婆罰跪算盤一樣。
可笑!
他總是對他們的行徑嗤之以鼻,感到非常不以為然,還常在心里取笑他們是PTT俱樂部的忠實會員。但現在他總算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這樣了。
現在的他才知道,其實那些束縛人的規範並不是掛在他們妻子的嘴上,而是放在他們自己的心里。正因為他們心里始終記掛著自己的妻子,所以外面的花花世界、五光十色並無法誘惑他們——因為他們的心,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家呀。
看看他們,反觀自己……唉。
「在想什麼?」白諶回過頭,意外的發現夏承宇竟在發愣。
「想我那一團亂的生活。」夏承宇支著頭,一臉煩惱的樣子。
「你的女人還沒原諒你嗎?」
「原諒?」他苦笑著搖搖頭。「談何容易。」
「怎麼回事?」白諶向來不太管別人的事,但夏承宇的事他可不能不管。
「還不是為了我到瀚洋臥底的事。她以為我是有目的才接近她的,無論我怎麼解釋她都不肯听,我已經連續半個月上門告饒,可是她卻連一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真是……唉。」想到這里,他又不禁頹喪的大嘆了一口氣。
每天晚上當他從紀雅姝的公寓離開時,一顆熾熱的心都被踩碎成了千萬片,那時的他會告訴自己︰離開她吧,不要再自找罪受了。
可是不到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就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沒有她。所以第二天又將破碎的心用厚厚的水泥涂上,再到她家踫踫運氣,看她是否肯原諒他了。
他不介意自己在她面前尊嚴掃地,反正是自己心愛的人嘛,還分什麼彼此?但她怎麼也不肯原諒他,這就讓他猶如身陷地獄,難受得很。
「這麼倔強?」白諶倒有點驚訝。
「沒辦法,偏偏我又放不開她。」誰叫他愛她呢?
「可是你的時間恐怕不多了。最近上級指示跟監一批黑道分子,要我們查出他們可能開設的地下賭場和地下錢莊,屆時你可就沒有太多時間去找她了。」白諶不得不把這個壞消息告訴他。
「無妨,讓她冷靜幾天也好。」不然還能怎麼辦?說真的,他對她都快沒轍了,要不是一顆強烈愛她的心支撐著,他早掛冠求去了。
「拿出你當初騷擾我的本事,讓她棄械投降吧。不要等我和雷貫的孩子都大了,你的八字卻還沒有一撇,到時就不太好看了。」白諶揚起淡淡的笑意。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還是別笑好了,笑起來看了就礙眼。」夏承宇槌了他一肩,拿起帳單起身離去。「這次我請,下次到希爾頓飯店讓你請。」
白諶听了,忍不住當場爆笑出聲。這家伙!
他懷中的孩子看到爸爸嘴角擴張的紋路,好奇的伸出小手,撫模爸爸堅毅俊挺的臉龐。
他到今天才發現,原來爸爸也會大笑呢。
紀雅姝躺在床上,煩躁的翻來覆去,不能成眠。
距離上次夏承宇造訪這里,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這幾天他像是失蹤了一樣,音訊全無,這和他之前天天報到的情形比起來,真有如天壤之別。
紀雅姝不願承認自己是在掛念他、擔心他,她告訴自己︰她只是在慶幸,慶幸他終于不再上門來糾纏她了。
可是努力閉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睜開眼看到枕邊那只粉紅色的大熊,讓她更加思念那個修長瀟灑的身影,那是他親自為她贏來的,他可還記得?
真是的!留著這只大笨熊干什麼呢?早該丟了它的。
可是她舍不得呀。
好幾次她都狠心把它裝進大垃圾袋里,拎到巷口放置垃圾的地方去,可是每當「少女的祈禱」遠遠傳送過來,她又連滾帶跑的沖出去,將它從清潔隊員手中搶救回來,說什麼也無法真的丟棄它。
氣惱的翻了個身,她將頭埋進棉被里,試圖讓自己睡著。若睡不著,就干脆把自己悶昏算了。
沒多久,她缺氧的腦子開始昏昏沉沉,就在她將要入睡之際,叮咚的門鈴聲突然響起,將她由周公的跟前喚了回來。
誰呀?她掀開棉被坐起來,腦子還不太清醒。
這麼晚了,還會有誰來找她?莫非是……是他?她還來不及細想,雙腳已經自動跳下床,不听指揮的往門口沖去。
透過門上的小孔望出去,站在她門前的,正是那無故失蹤多日的夏承宇。她欣喜的呼喚溢出喉頭,差點月兌口而出。
但一想到他說來就來,說失蹤就失蹤,她又不禁氣憤起來。
他來做什麼?在外頭玩膩了,覺得無聊,所以又回來找她了?
拉下臉,武裝好自己的情緒之後,她用力拉開大門。
「你來做什麼?」
「剛執行完一個勤務,好累,能讓我進去嗎?」夏承宇倚著門,帶著點乞求的目光望著她,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一覺的他,連笑起來都覺得很困難。
紀雅姝知道自己應該立即趕他走,他累了關她什麼事?可是看到他一臉疲憊不堪的模樣,她就狠不下這個心。
算了,等他休息夠了再叫他走,也是一樣的。
她無言的拉開大門,默許夏承宇進入屋內。
夏承宇一進客廳就把自己丟進柔軟的沙發里,閉上眼,吁了一大口氣。
「你……想不想喝杯咖啡?」看他累成這樣,也許喝杯咖啡能提提神。
「好的,謝謝你。」夏承宇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