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幾句話,對你來說是很容易的。听完,我就走,再也不會來煩你了。」
柴漢慈想要用嘲諷的語氣來逃避這令人難過的場面,但是冷笑間,卻只有苦澀的氣息。
「我……我為什麼要如你所願?讓你死心,我……」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我們曾經相處得那麼好,請你看在過去友好的份上給我一個爽快的了斷吧。」
不提還好,一想到過去的快樂,柴漢慈更是狠不下心來。感情的波動強烈地沖擊她的理智堤防,一次要比一次更加難以忍受,她開始覺得鼻酸,無可克制,只能說︰
「我不會說,你還是走吧。」
「小慈……」
安奉岩上前試圖要拉著她的手臂,祈求她轉過身來,遂了他的願;豈料當那雙曾經在混亂中保護過自己的臂膀觸及身體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卻讓柴漢慈難以承受。像是觸到了電,她不由自主地,在甩開他的手的同時,幾近崩潰地吼出聲來︰
「不要逼我了!求求你!」說到最後,竟然不自覺地語帶嗚咽。
安奉岩被她突如其來的吼叫給驚得愣住了,松開手,看著她退離開自己的身邊,背脊急促起伏,情緒激動得無法遮掩。
而柴漢慈自己也嚇了一跳!不只是因為自己的失控,更因為在安奉岩柔性的逼迫下,自己竟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已經多年不曾哭泣,因為理智完全控制了她的所有反應,哭泣對她而言只是一種手段,然而安奉岩竟然讓她脆弱得展現出最直接的哭泣情緒,連她自己也不敢置信!
這麼一吼,剛才無情的表現就全泄了底。先前的努力功虧一簣,柴漢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應才好,呆了好一會,想起手中尚未吸完的煙,這才終于找到事來轉移內心的尷尬,于是默默走到小茶幾旁,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捻熄了手中的煙。
安奉岩看著她手足無措的舉動,心情從乍听到她嘶吼時的茫然,漸漸轉變為不敢相信的驚喜。她不是真的對他沒有感情的,否則她不會因此而歇欺底里、無法面對,這個發現,讓原本已經絕望的他,心里忽然又充滿希望的繽紛顏色。
怕又刺激到她的情緒,但心中的懷疑又需要有個確定,安奉岩遲疑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柔聲問。
「為什麼……?」
柴漢慈先是一僵,繼而輕嘆一聲。她知道他已經看出了端倪,因為她的自亂陣腳。既然如此,實在也沒有必要再費心演戲了。
「我有我的理由,請你……請你成全我吧。」
安奉岩緩緩走近她,開心地發現她不再閃躲。種種跡象,讓他興奮得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夢了,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要他去成全她矛盾的要求呢?
「到底是為什麼要強迫自己抗拒我?是嫌棄我沒有錢、沒有家世背景,怕和我在一起沒辦法過好日子嗎?」
听到他溫柔的問話,不像在自卑,倒像是想要安慰她。情況完全失控,而且和她所設想的全然相反,計劃盡岸東流,柴漢慈沮喪得猶如跌進了谷底。
「你別問了,好不好?我……我不能告訴你原因。」
「為什麼?」
像是死了一回,卻又再度復活了,安奉岩現在的心情,就像是攤在燦爛溫暖的金黃色陽光下,開朗而自信,對柴漢慈模糊曖昧的態度,只有無盡的包容與耐心,但是這對于早已決定與他不再往來的柴漢慈而言,卻是一項痛苦的折磨。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柴漢慈一片混亂的腦子里,現在能夠抓住的唯一清晰的思緒,就只是這個問題。在安奉岩深情目光的注視下,她的理智簡直是潰不成軍。
柴漢慈閉了閉眼,試圖恢復理智,鞏固心靈的防御系統。
「我……我現在心里很亂,你不要逼我說什麼。現在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你……別逼我。」
安奉岩蹙起眉。柴漢慈仍舊堅持著回避的態度,讓他心里既疑惑又難過。他很想追問事情的真相,想要弄清楚她到底是顧忌什麼、堅持什麼,但是看到她臉色蒼白、神情憂慮,他又不由自主地心軟了。
沒關系,只要知道她對他也有感情,安奉岩相信,一切問題都會解決的。
「好,我不會逼你說什麼,但是我也有我的堅持。不論你會不會回應我的付出,我們都還是朋友,就算你要拒絕我,也請給我一個很好的理由,尊重我的自尊,不要用逃避來敷衍我。」
柴漢慈咬著嘴唇,對于他的要求,心里好為難。如果她真的能夠做得那麼徹底、那麼狠心,又何苦選擇這樣窩囊的方式?又何致淪落到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里?
但是如果不依他所說,他們間就還不算完,而她就不可能那麼毫無顧忌,心靈總會有個部分遺落在他身邊。這也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
總會有辦法或理由,可以讓他徹底死心的吧?
柴漢慈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才終于緩緩點了頭。
「好,我答應你,不回避。不過也請你先回去,給我一些思考的空間吧。」
對于她的要求,安奉岩遲疑了幾秒鐘。雖然得到了她的承諾,但安奉岩心里還是不夠踏實,不過暫時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況且她說的也有理,所以他只好低聲說︰
「那……好吧,我先離開了,你自己小心點。」
「我會的。」柴漢慈點頭答應。
于是安奉岩滿懷不安地轉身朝門口走去。然而就在手指剛踫觸到門把的那一剎那,他忽然覺得,如果想要被動地等待柴漢慈改變心意,只怕機率不大,他自己應該可以更主動一點。所以安奉岩立刻轉身,開口就問說︰
「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柴漢慈不禁一愣,敷衍地回答︰
「你答應過要給我思考的空間啊。」
「我知道。」安奉岩點點頭,凝視著柴漢慈的認真眼神令她心慌。「我不會追問你的答案,只是希望你能給我機會。」
機會?雖然柴漢慈現在心思十分混亂,但是她可以肯定地知道,如果再給安奉岩表現的機會,淪落的將會是她的心。
「我……我明天晚上可能有約。」
然而對于她的說法,安奉岩的反應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眼神堅定溫柔而略帶憐惜。
她的拒絕听起來就很難讓人信服,安奉岩明知她對自己有逃避的心態,當然不會相信她這個借口。何況之前她正準備盡速打包搬家,哪有時間約人吃飯?所以安奉岩有點獨裁地自己下了決定。
「明天晚上七點我來接你。」
「我……」
柴漢慈還來不及想出另一個推拖的借口,安奉岩就已經對她說了再見,自己拉開門走了出去。
當門鎖被拉上,發出輕輕「喀」的一聲時,柴漢慈突然覺得身體里所有的力量和勇氣全都在那一瞬間被抽走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像是虛月兌了似的跌坐在地上。想到明晚的約會,心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難道她真的注定要對愛情投降,將多年來的目標完全遺忘嗎?
柴漢慈蜷縮在地板上,咬著嘴唇,一動也不動,所有的感覺只知道自己的心思紛亂如麻。然而就在這六神無主的時候,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驚醒了她茫然失措的神智。
她已經好幾天不接電話了,但是現在听到電話進來,卻像是個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浮木般,急忙跳起來,撲到桌上去搶接起電話。
說不定來電的人可以幫助她解決目前進退兩難的局面。在拿起听筒前,柴漢慈真心這麼期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