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番推想,姐妹倆臉上不自禁地都露出一絲笑容來。想到此舉一旦成功,自己不但真能親眼見到當世的英雄豪杰孫策,更可以和他說上一會兒的話,大喬的心情,真是有說不出的激動!以致于小喬要連喚好幾聲,才能將她從虛幻世界中拉了回來︰
「姐姐!姐姐!」
「……什麼?」
小喬見姐姐回過神來了,隨即撤橋地問說︰「你要扮成二堂兄,可真是個好主意,但是我呢?我也想見見孫策呀。」
大喬沉吟了一會,下定決心,執起小喬的雙手,溫言道︰
「妹妹不是我不想讓你去,只是此事不論經過如何周詳的計劃,終究是有風險的,若是兩人同樣的女扮男裝,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綻,一旦被人看穿了,只怕會招致災禍也不一定。」頓了一頓,語氣更是溫柔。「而且,我是早已習慣了假扮男人出城走動,你卻不同,據我估計,孫策停留在宛城的時間不會太久,短短數日之內,要你學得我多年來假扮男人的經驗,並且要維妙維肖,只怕有困難,不如我一人獨自前去,反而要容易得多。」
小喬聞言嘟起了唇瓣。心里真是老大不願意。但是她也明白,姐姐所言句句屬實,自己確實鮮有假扮男人的經驗,況且她們所要面對的,不是個普通人,而是見多識廣、精明過人的孫策,若是自己拖累了姐姐,一旦災禍上門,二女同遭處分,爹娘又有誰來照顧安慰呢?
大喬兄妹妹雖然臉色不悅,卻也沒有開口反駁,心知妹妹其實是同意了自己的考慮,只是心中仍有不甘。她熟知妹妹性子向來樂觀開朗,心思不會在這種事上盤旋太久,只要過得片刻就沒事了,因此也不再多言。
反而是一直在旁靜听她們說話的湘兒,眼見大小姐真的打算假冒堂兄去拜會孫策,不由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語帶哭音他說︰
「小姐,別……請三思啊!」
姐妹倆見她突如其來的跪下,都是吃了一驚;而被她這麼一打岔,小喬登時忘卻了自己滿心的不甘願,睜大眼看著炫然欲泣的湘兒,訝異地說︰「湘兒,你這是在做什麼呀?」
湘兒仍然低著頭,顫聲說道︰「這件事……很危險啊!」雖然她早知道大小姐總是會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點子來,但是這回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眼見湘兒這麼掛心自己的安危,大喬驚訝之情隨即轉化為感動;但是她的心意己決,不可能因為湘兒的擔憂而改變,于是她柔聲對湘兒說︰
「來,湘兒,你先坐下來,待我慢慢解釋給你听。」
湘兒仍是睜圓了雙眼,但是依言在大喬身後跪坐下來。
大喬對她微笑,溫柔的神色,令湘兒緊張的心情開始有些松動了;而溫潤悅耳的柔美聲調,也令她的情緒逐漸地和緩下來。
「其實這件事井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危險的。」大喬又是淡淡一笑︰「我假扮男子出城走動,至今也有三、四年了,你可曾听說我被其他人識破身分過?」
湘凡楞愣地搖頭。「小姐的扮相很逼真呀,頭一次見到,連我也沒有認出來呢。」
大喬點頭微笑。「這就是了。若孫將軍真的願意接見我的話,只要有這麼一次機會,我就滿足了,而且我也有把握,能在這一次的會面中不露破綻。」輕嘆一聲。「唉,我已經十八歲了,這幾年上門提親的人愈來愈多,只怕再過不久,我就要嫁為人婦,遵守三從四德、再也不能騎馬出城溜達、挑燈研讀兵書了。現下,我就這一個心願,只要能見見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于願足矣。」凝眸相睬,眸光中殷殷切切︰「湘兒,你願意幫助我完成這個心願嗎?」
雖然同是身為女子,但是湘兒一見到大喬的神色,那盈盈眼波中有些擔憂、更有熱切的期待時,她竟是無法開口再拒絕大喬所提出的任何要求了。繼而轉念一想,小姐對自己向來推心置月復、真誠相待,自己常感無以回報;如今小姐只有這麼一個心願,不但有成功的把握,又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自己實在無須多心吧。
遲疑了半晌,湘兒終于還是點了頭。
「只要小姐開心快活,就是湘兒最大的心願了,」言下之意,自然是答允了。
大喬觀察湘兒的神情,心里明白她其實還是很擔憂害怕的,但是終究允諾相助,這分心意,令大喬感動得拉著湘兒的雙手,萬分誠摯地連聲道謝︰
「湘兒,謝謝你……」心下激動,語音竟是有些便咽了。
湘兒急得雙手亂搖,垂首說︰「湘兒是小姐的丫鬟,本來就應該听從小姐吩咐的,小姐這麼說,湘兒實在無法承受啊。」
「傻丫頭。」大喬微笑︰「這是應該的。」
小喬在一旁看著姐姐說服了湘兒,也是開心得很,關于自己不能跟隨前去之事,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拍說︰
「太好啦,這事就這麼說定了,這幾天咱們可都得注意,小心不能將此事泄漏出去啊!」轉頭對大喬說︰「姐姐這趟如果見到了孫策,回來可要把經過詳詳細細他說給咱們听,以彌補我放棄沒有去的遺憾啊!」
「這個自然。」
大喬嫣然一笑,神采煥發,猶如春花初綻,更顯得麗色攝人心魂。
第二章
經過兩天細心謹慎的打點後、在這個雲淡風輕的日子里,大喬在告知父親意欲騎馬出城奔馳後,換上了天青色男子袍服,頭裹幅巾,足登皮履,在小喬和湘兒的幫助下,悄悄地攜帶著見面札品、謁帖等物,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形下,牽著馬匹由後門步出喬府。
一切看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大喬出門後,就身手俐落地翻身上馬,一提韁繩;馬匹在一聲長嘶後,精神飽滿地舉步便行,一如往常。只是當出了巷口後,大喬及時把韁繩一扯、阻止了馬兒習慣性的左轉,右手一帶,反常地要它右轉;接著,一踢馬月復,指示它朝官署所在的方向緩緩前進。
盡避此刻,從大喬的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任何異樣,像是鎮定如恆,然而事實上,她手心里卻早已捏了把冷汗;是興奮。也是緊張。她不知道這次前去,能否求見到孫策,即便正式見了面,自己是否會因為過于緊張而露出馬腳?又,會不會自己甘冒危險、一心求見的討逆將軍,本人卻沒啥稀奇,而令人大失所望呢?
種種莫名其妙的擔憂念頭,此時打心底紛紛冒出頭來,令平時寧定平靜的大喬,竟也開始嚴重地患得患失起來。不過,盡避如此,大喬依舊沒有半絲想打退堂鼓的想法,也許這是她頭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有機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了,不管結果會是如何,大喬決定絕不退縮,堅定地向前走去。
就這麼一路無法遏抑地胡思亂想,行不多時,在拐過一個彎後,宛城官署所在的宅院,已完完整整地呈現在大喬的眼前。
這兒,就是目的地了!
大喬勒住馬匹,屏息凝目,仔細地打量這座宅院。朱紅色的大門前,有兩位手持長矛的士兵,面對面肅立著,另外有兩位同樣裝扮的士兵,來回巡行于階前;不必多余的裝飾牌匾,自然就有股森嚴的氣象。
一想到孫策此刻也許就在這座宅院內,大喬的心情益發緊張,當場只覺喉嚨干澀,冷汗直冒。但是既已至此,沒有理由再折返回去,大喬深呼吸幾回之後,牙根一咬,毅然決然地翻身下馬,朝那扇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