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震東沒有等她回應,將車票塞進她手中,點頭致意後大步離去。
年冬蕾低頭看著手中的車票,再看他逐漸走遠的身影,整個人怔住了。
怎會變成這樣?
步出旅館前,她根本不知道這一段路走下來,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留下一張火車票,邀她同往德國!
她有種感覺,這一切似乎都是他安排的,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是這一切只是她多想了?
???
昨夜冷寂的車站,今早已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時間還很充裕,年冬蕾在車站大廳里來回踱步,她的心高懸著,猶豫不定。
她不明白他邀她同行的真正理由何在,耳邊響起了他的話——
能趁此機會听到未來音樂家的琴藝也是我的榮幸。
這是表面上的理由,那麼旅途上有她陪伴才是他真正的理由了,听她的琴藝只是借口罷了。
年冬蕾想清楚了這點,心跳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稍減,臉上反而泛起淡淡的紅暈,她選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來思考。
老實說,她對他並無惡感,相反地,對于他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出現,無形中讓她產生崇拜英雄的心理,她不是稱呼他為"騎士"嗎?
她不得不承認,在她心中她是喜歡他的。
另一個猶豫的理由是他那危險的氣質。
她一直想逃避這個感覺,但總是揮之不去,從維也納市立公園里被他扶住的那時起,直到現在仍無法磨滅。
她攤開手中握得發燙的車票,上面印著幾個宇︰德國漢堡,頭等車廂。
她知道最好別用這張車票,但心中另一個聲音在慫恿她︰去吧,去吧,他年輕英俊,矯健挺拔,和他在一起會是一段美好時光,他不是一直在扮演"騎士"的角色嗎?他雖然有危險氣質,但他對你是安全的,他是正派人物不是無賴,你放心好了。
她看著放在腿上的琴盒,心想︰如果他真能欣賞我的琴藝就好了。
年冬蕾嘆了口氣,站起來。她決定了,就照他說的,欠他的錢和人情就用她的琴藝來報答好了。
第三章
當倪震東踏進頭等車廂,車廂內另一名乘客隨即站起來。
"嗨,倪先生,我來赴約了。"
這聲微弱的招呼帶給倪震東不小的震撼。
他外表看起來十分沉靜,如果不是他嘴角隱隱的抽搐泄漏了他的情緒,很難發覺他此時內心有多麼激動。
"嗯,歡迎。我走進來之前還在想你會不會來呢,坐啊!"
盡避他的語氣平靜,年冬蕾仍听得出他很高興看到她在這里。
她依言坐下,"我留了話給華沙的同學,改在海德堡會合,所以我會比你早下車。"因為他的出現,年冬蕾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好,我會吩咐侍者,到時候提醒你下車。"
他隨意把小旅行袋放下,然後月兌掉大衣,吊在牆上的掛勾,侍者這時候敲門進來。他向侍者吩咐飲料和午餐菜色。
這列駛向德國的火車,頭等車廂豪華舒適,票價當然也不便宜,從他熟悉頭等車廂乘客享受的服務看來,年冬蕾猜得到他一定常搭火車。
"午餐我幫你點了海鮮,如何?"倪震東掉頭過來問。
年冬蕾無異議地點頭道好。
侍者退出去後,年冬蕾沖著對面而坐的倪震東一笑,開始找話題聊。
"你一定常搭火車吧?"
他懶懶一笑,不太驚訝地回問︰"是,你看得出來?"
"嗯,從你進來後的習慣動作猜出來的。"
"我是常搭火車,即使需要花上一個星期的時間在火車上,我也樂意。"
"其實有一種人是怕坐飛機,所以才會以火車為交通工具,你是不是這種人啊?"年冬蕾張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等他做出反應。
倪震東噗哧一笑,"你故意的是吧?想看我生氣沒那麼容易。好吧,我承認我討厭飛機是因為有點怕它。"
"不是有一點,是非常害怕。"年冬蕾被自己的結語逗得格格發笑。
換做別人,倪震東可能不會那麼心平氣和任人取笑,但對方是位勾起他無限遐思的亮麗少女,就算她再怎麼調侃他,他也會一笑置之。
"原來你是這麼淘氣。"
他有風度的欣然接受嘲笑,讓年冬蕾自覺幼稚。
他看起來也大不了她幾歲,可人家就成熟多了。
她抿了抿嘴,本想道歉,但轉念一想,何不就讓他存有這樣的印象,這樣接下來一天半的時候彼此也會自在一點。待她抬眼一看,正好遇上他注視已久的目光。
他知道她發覺了,仍沒有調離目光的意思,感覺到車廂的暖氣,她月兌掉外衣,穿著高領毛線衫和毛料西褲的她看起來秀氣端莊。
"目前你讀幾年級?"
問這話時,倪震東的視線仍沒有從她身上移開,不過卻讓年冬蕾在他大膽的盯視下,輕松了不少。
"四年級。"
"快畢業了嘛。畢業後準備做什麼?"倪震東換了姿勢,傾身向前,兩肘放在膝上,十指交攏,意態優閑地瞧她。
"演奏,小提琴會永遠陪伴我的。"她驕傲地說。
"唔,我正想說,如果你找不到工作,目前我缺個女友,也許你有興趣來做。"
"女朋友不是一種職業。"年冬蕾掩嘴呵呵地笑。
"對我來說它是。她會有薪水可拿,陪我到處旅游,唯一做的便是專職做我的女友。"
他的論調讓年冬蕾無法再呵笑以對。
"那是情婦不是女友,是嗎?"年冬蕾低頭窘然地說。
"你還滿世故的嘛,沒有我想像中的天真。"
"噢,你這麼說對我真不公平,我已經二十歲了。"
"有些人二十歲了還是個小孩子呢。"
"哦?終于讓你達到機會糗我了是嗎?"年冬蕾半嗔半笑地問道︰"那麼你剛才說征求女友,是說笑的對不對?"
倪震東不否認也不承認,只一味地咧嘴笑,另有深意地看著她。
"如果我是說真的呢?"話一出口,果然讓他看到一張錯愕的臉,他大笑出聲。
這時,侍者敲門送飲料進來。
他起身迎向侍者接過他手中的托盤,侍者接過小費,道了聲謝便退了出去。
"來,這杯'藍色珊瑚礁'是宣告你滿二十歲的證明。"倪震東將飲料遞給她。"你會喜歡馬爾地夫的,那里很適合你。"
"謝謝。"年冬蕾對著他微微一笑,"很漂亮的飲料……噢,是酒呢!"
"只有百分之五的酒精濃度。"倪震東瞞了一句沒說——那百分之五是伏特加。
讓倪震東出乎意料的,年冬蕾的酒量比他想像中的要好。
"我的雙親住在維也納,他們不定時會舉辦雞尾酒會,我會負責茶點和飲料,所以雞尾酒的種類我懂一些。這杯藍色珊瑚礁的品相和味道是不錯的,可惜酒烈了點,適合晚上喝。"
年冬蕾喝了半杯後做了個評論,雖然倪震東原先的期待落空,但還不至于把這些話當成醉話。
此時的她再清醒也不過了,眼色清澈明亮,咬字十分清楚。
他觀察得出來,她出身良好,談吐應對皆進退有度,想必她的父母也是上流社會的人物,她是個在幸福和樂的家庭中長大的女孩,無憂無慮是她過去二十年來的寫照。
午餐準時在十二點鐘送來。
食物大致符合她的胃口,正確來說應該是很適合她的健康狀況,她不適合吃太咸的食物,所以餐桌上的餐點幾乎是清淡口味。
她不知這是無意還是刻意安排,總之地很感謝他的細心和體貼。
這頓飯兩人吃得非常愉快。
"下次要是有機會出遠門,我會建議家人來一趟火車之旅。這里的餐點比我想像的還要好!"年冬蕾贊不絕口。"現在你該明白我愛搭火車的主要原因了吧!"倪震東喝著紅茶,促狹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