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的歐洲游客逮住了這個機會,擁著同伴在周圍翩翩起舞,形成一個小小的舞會。
年冬蕾收好琴退開,改由另一個同學演奏,她則和一個男同學加入跳舞的人群中。
"派琪,跟你跳舞永遠是一種享受。"男同學哈伯擁著她戀慕地說。
"怎麼說?"她笑問。
"因為你的舞姿永遠是那麼輕靈美妙。"听著他如詩般的禮贊語氣,年冬蕾沒有忽略話中的示愛。
"你想知道原因嗎?"她仍維持著禮貌的微笑。"因為我是跳華爾茲長大的。"
說完,她立刻一個大幅度的轉身,這是乘機換舞伴的好機會。
轉圈中,年冬蕾以為不會有介入的舞伴了,沒想到一個踉蹌,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接住。
"喔,對不起,踩到你……"道歉之辭還未說完,她已經被人扶穩,帶回圈中繼續這段舞曲。
"我的舞步很笨拙,請你包涵。"
年冬蕾倏地抬頭,看見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東方臉孔。她並不常見到東方人,但這樣的人即使在一群東方人之中也是極為醒目的。
"呃,沒關系,我教你。"年冬蕾由愕然中回神,微微一笑道︰"你的右手該放在這里,左手不必握得太緊。"
她尷尬地把男人貼在她腰後的手掌移到背上,被他握住的右手輕輕一掙,讓他松開一些,然後再抬頭看他一眼,接到他注目的眼神她心頭莫名一慌,立刻回頭去找哈伯的身影,發覺他已好心地邀請一名中年婦女起舞。
她再把注意力回到眼前舞伴,發覺他對舞步確實很生疏,于是專心教他如何放松腳步以及和舞伴的協調度。
兩首曲子下來,年冬蕾對自己教導的結果滿意極了。
"你好,我姓倪。"他雖用英文說,但主要在說明他是中國人。
"你好,我叫派琪。"年冬蕾簡單自我介紹。
倪震東並沒有得到想要的訊息,握住她的手遲疑一下才收回來。
"你們固定在這里做露天表演?"
"不是,我們來自薩爾斯堡,是來慶祝約翰-史特勞斯二世這位音樂先人的逝世百年紀念日,順便做一趟音樂之旅。"
"喔,那必定有波蘭、匈牙利和德國之旅了?"倪震東很熟悉的說。
"是的,奧地利是旅程的開始不是嗎?"她淘氣地眨眨眼,心里已不再對他存有之前的莫名危亂感。"那你呢?"
"我?"他有些訝異她會反問。"如果你們在做一趟音樂之旅,那麼我走的是一趟藝術之旅。"
"你也喜歡藝術?"年冬蕾訝異地問。
"還好。"他不願就這個話題扯謊,反問她︰"你呢?你也喜歡嗎?"
"何止喜歡!對我來說,它和音樂就像生命同等重要。"
倪震東表面上不做任何反應,心里卻對她用生命兩字來形容對音樂和藝術的喜好程度感到震驚與排斥。
那什麼是和他的生命同等重要的?他心中暗自反問。
"能學有所好是件令人稱羨的事。"他語中有幾乎听不出來的譏誚。
"謝謝。"她客氣回應。"或許是我多言了,你一定不能錯過這里的'美術史博物館',里面的畫作會滿足你對油畫的喜好,還有牆上和樓頂的畫也是一絕,它是歐洲五大美術館之一。"
"經你這麼一說,我非去不可了。"
話題到這里停住,兩人靜默了幾秒鐘都沒有繼續的意思。
"很高興認識你。"年冬蕾禮貌地結束談話。
"我也是。"
致完意後,她朝同學們走去。
倪震東駐足了一會兒,搭車到美術史博物館。
???
東歐歷史上出現過不少舉世聞名的音樂家,如波蘭的蕭邦,被世人堪稱"魔手"的匈牙利人李斯特,歌劇"被出賣的新娘"捷克作曲家斯邁塔納等等,這一群音樂學院的學生便是循著這條音樂的歷史足跡,溯源而上。
漫游東歐諸國最理想的交通工具是火車。
團體出游對歐洲學生是稀松平常的事,火車票價便宜,青年旅舍遍布各大小城市,學生們只需以輕松的心情踏上旅游就行了。
布達佩斯是他們東歐旅程的第一站,然後是波蘭、德國、捷克,再繞回奧地利。
在前往匈牙利的火車上,年冬蕾一直有種被注視的感覺,但方向她無法確定。那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很熟悉,好像近日才有過,再看看身旁的同學都是多年的同窗好友,沒道理他們會這樣看她。
快到布達佩斯的時候,她見到在維也納市立公園和她跳兩支舞的中國男子也在車上。他並沒有看到她,她也不打算出聲引他注意,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就這麼擦身而過對彼此都好。
接下來整個行程仿佛受到這一見的影響,她似乎一直看到他的身影。
三天後他們又回到布達佩斯的火車站,準備搭下一班火車往返波蘭首都華沙。
"格但……斯克……火車站。"年冬蕾喃喃念出即將前往的火車站站名。
一名男同學分給每個人學生證和車票,一面宣布道︰"我們要搭乘的列車在西站,四號月台,第三車班。"
布達佩斯的火車站復雜程度是有名的,稍一疏忽就有可能搭錯車班,造成行程的延誤。
"身邊的行李都帶了嗎?離出發時間還有四十分鐘,這段時間想離隊的人,先說一聲,以免失散。"
男同學說完,有三、四個學生舉手表示想逛一逛火車站內其他地方。
"派琪,你在找什麼?"一旁的女同學問。
"我找我的藥。啊!有了,還好記得帶來。"年冬蕾從旅行袋里掏出一個塑膠瓶。
"你現在要吃嗎?"同學們知道她的心髒不好,那是她的救急藥。
"沒有,我隨身帶著比較好。"年冬蕾把藥瓶收進外衣的口袋。
突然,她身後被人猛撞了一下。
"對不起。"
"沒關系。"年冬蕾朝撞她的人看去,是一個約十五、六歲的男孩,操當地口音。
那男孩一面走遠,還回頭看了她一眼,才擠進人群中。
"看看身上有沒有丟了什麼東西。"同伴立刻提醒她。
年冬蕾下意詆模模放皮夾的口袋。"還好,還在。"
"這邊呢?他撞的是你的右邊。"
她往外衣右邊的口袋一模,果然是空的。
"我的藥不見了!"她急得叫道,兩人立刻往小扒手消失的地方追去。
在擁擠的人群之中想找一名扒手,猶如大海撈針,兩人站在廣場中舉目望去,盡是搭車的旅客。
"在那里!"
年冬蕾發現那名大膽的小扒手,竟不怕她發現似的,在一處飲料攤前徘徊。
兩人追到販賣處時,小扒手早已發覺逃之夭夭了。
年冬蕾在附近的椅子坐下,撫著心髒搖手說︰"我不行了,跑不動了。"
"不行啊!藥沒找回來,你挺得住十天的旅程嗎?"
"也許到了波蘭,那里的醫生肯開藥給我。"年冬蕾試著調勾氣息。
"別傻了,那麼重要的藥醫生肯隨便開給你?"同伴急得發脾氣。"我們到附近的垃圾桶找找看吧,也許他看了扒到對他沒用的東西,丟進垃圾桶也不一定。"
找了幾個垃圾桶,那瓶藥果然在販賣飲料處附設的垃圾桶內找到。
藥瓶再次回到年冬蕾手中,感覺有些不真實,要不是現在心髒猛跳不停,她真要懷疑剛才那段追逐是假的。
"我們現在在南站呢!"同伴忽然抬頭望著高高的站牌。"還剩幾分鐘上火車?"
"二十分鐘。"年冬蕾看著手表說。
"快走,會來不及的。"
年冬蕾跑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叫住同伴,"我不能跑了,你先去吧,叫他們等我,我會趕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