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嚴厲的口氣嚇了她一跳。為什麼他對她是否在天主教堂舉行婚禮比她曾經結果婚的事更加關心?瑞蒙一定是個天主教徒。這個答案象一盆冰水般使她頓時清醒,但又令人痛苦不已。如果凱蒂是在天主教堂結婚又離婚,他的宗教便不允許他娶她,因為天主教不承認離婚。
上帝真的回應她的禱告了。凱蒂又高興又心懷愧疚,因為她即將對他撒的謊會引起他極大的痛苦。她確實是離婚了,但大衛在六個月後身亡,所以他們兩人若真要結婚,其實並沒有阻礙,但他不會知道,因為她不會告訴他。「沒錯,我是在天主教堂結的婚。」她靜靜地說道。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上車開往快速道路。凱蒂的心飛回痛苦的過去︰大衛,粗獷瀟灑的大衛,為了平息她和律師事務所的資深合伙人之妻,以及其他幾位女客戶之間的緋聞而和她結婚。那時的她年輕貌美,聰慧無邪。曾經相信大衛那些緋聞的人們一看到她,便相信他們弄錯了。畢竟哪個神志正常的男人會在有了凱蒂這麼個可人兒之後,還會看上其他的女人呢?
但康大衛就會。他是個律師,前大學足球員,事故圓熟,有強烈的個人領導風格,以征服女人來強化他的自尊。對他而言,他所認識的每一個女人都是挑戰,每征服一個女人,就代表他比其他男人優越幾分。他一直都很迷人……除非他被激怒,那時他會一變而為一百九十五磅重的殘酷野蠻人。
他們結婚滿六個月那天下午,凱蒂請了半天假到市場買特別的東西,然後興奮地開車回家想給大衛一個驚喜,兩人一同慶祝。到家後,卻看到大衛已經在慶祝了——和他律師事務所合伙人的太太。凱蒂這輩子永遠忘不了她站在臥室門口看到的那一幕,即使現在想起,她都依然覺得惡心。
但接下來的夢魘更令人不堪回首。
那天晚上大衛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痕很快便痊愈了,心理上的傷口至今雖已愈合,卻留下了敏感的疤痕。
她還記得離開他之後,他半夜不斷打來的電話,開始時強調他愛她,一定會改變。繼而變成惡毒的詛咒,威脅她不準告訴任何人她看到的那一幕,否則就要報復,即使她想尊嚴的離婚都會不得安寧。離婚本身倒是悄悄的辦妥了,理由是他倆間許多格格不入的差異。但大衛卻一直不肯安心,怕她會泄他的底,逢人便說她、甚至她的家人的壞話。那些話難听到多數人不是惡心地轉開頭就是開始懷疑他的心志是否正常,但凱蒂那時屈辱的幾乎要崩潰,根本沒想到這些。
離婚四個月後,她終于走出長久以來的恐懼和悲慘,望著鏡中的自己說︰「柯凱蒂,難道你要讓康大衛毀掉你這一生?你要讓他志得意滿嗎?」
她重拾昔日殘余的一點斗志和熱情,開始逐漸恢復正常的生活。她換了工作,從爸媽家搬到現在的公寓,生活里又開始有了笑聲,回到命中注定要過的人生,而且這次她決定要開心地過。只除了有時她會覺得這一切似乎膚淺、空洞、而且毫無意義。
「那個男人是誰?」瑞蒙的問題打斷她的思緒。
凱蒂頭靠向椅背閉上眼楮。「康大衛,一名律師,我們過了六個月的婚姻生活,又過了六個月才離婚。」
「告訴我一點他的事。」他粗聲說道。
「我不想說他的事,甚至連想都不願再想。」
「說一點。」他咬牙道。
和大衛的悲慘婚姻依然啃噬著她的心,再加上瑞蒙不斷逼她嫁給他,她只好抓住眼前這唯一的機會。雖然她鄙視自己的懦弱,但現在只有欺騙瑞蒙說大衛還活著才能阻止他再逼她嫁給他並去波多黎各。「沒有什麼好說的。他三十二歲,高大黝黑,英俊瀟灑。事實上,想到他就使我想起你。」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和他離婚。」
「因為我鄙視他,怕他。」
「他威脅你?」
「沒有。」
「打你?」瑞蒙似乎又氣又恨。
凱蒂決定輕描淡寫。「大衛說他是在教我適當的禮儀。」
「而我讓你想起他?」
他似乎快氣炸了,凱蒂連忙安撫他。「只是外表有一點象,你們倆人都是膚色黝黑、黑頭發、黑眼珠,大衛大學時踢足球,而你……」她偷瞄她,看到他怒氣沖天的模樣,緊張地退縮了一下。「……你看起來好像是打網球的。」她怯怯的說道。
車開進公寓的停車場,凱蒂突然想到這無疑將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天。如果瑞蒙象一般西班牙人一樣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便不可能再考慮跟她結婚。
想到沒辦法再見到他居然令她痛苦萬分,絕望又孤獨。她不要這一天就這麼結束,她要多和他在一起,但不能單獨在一起,不能在他可以將她抱入懷里的地方。她會在五分鐘內陷入欲海,向他坦誠一切,再度陷入先前的困境中。
「你知道今晚我想做什麼嗎?」送他到門口時,她說︰「當然,那是假設你不用工作的情況。」
「我不用工作,你想做什麼?」他咬牙說道。
「我想去一個可以听音樂、跳舞的地方。」她簡單的一句話招來他一臉陰霾,青筋暴露。他氣瘋了,凱蒂害怕的想。她很快地道歉︰「瑞蒙,我早該設想到你可能是天主教徒,而我以前在教堂行過婚禮會是我們不能結婚,很抱歉以前沒想到該告訴你。」
「你‘抱歉’的想出去跳舞?」他苛刻地諷刺道,接著顯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氣,簡短地說︰「幾點來接你?」
凱蒂看看外面的太陽。「大約八點鐘好了。」
凱蒂選了一件和她的眼楮一樣的藍色露背佯裝,他仔細端詳鏡中的自己,以確定胸部不會太露。如果今晚真是他們的最後一夜,她不要他們又為她的衣服爭執而破壞。她戴上一副金耳環及一個金鐲子,穿上和洋裝一樣顏色的涼鞋,便到客廳等瑞蒙。
他們的最後一夜,凱蒂一下子沮喪起來,她到廚房給自己倒一小杯白蘭地,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慢慢啜飲,眼楮瞪著牆上的鐘。八點整門鈴響起,她緊張地跳起來,杯子放一邊就去應門。站在門口的瑞蒙是她和他認識以來從沒預料到的模樣。
深色的西裝與背心,完美地配上雪白的襯衫和傳統的條紋領帶,風度翩翩,令人屏息。「你好帥,」凱蒂以崇拜的眼光笑道。「象個銀行總裁。」她退一步,仔細欣賞他運動員般的體格。
瑞蒙一臉嘲諷,「踫巧我不喜歡銀行家,他們大部分沒有任何想象力,只急于賺取暴利,卻從不願意承擔任何風險。」
「哦,」凱蒂略顯手足無措,「不過他們都很會穿衣服。」
「你怎麼知道?」瑞蒙回答。「難道你曾經嫁過銀行家卻忘了提了?」
凱蒂正伸手去拿一條配洋裝的披肩,听到這話,手僵在半空中。「當然沒有。」
他們到河邊的小船上去听南方爵士樂,然後到碼頭附近的三家點里听爵士和藍調音樂。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瑞蒙顯得愈來愈冷淡而難以接近,凱蒂因此愈喝愈多,試圖讓自己快樂一點。
他們到機場敖近一個很受歡迎的地方時,凱蒂已喝的滿臉通紅,有點緊張而且十分難過。
星期二的晚上,這地方顯得初期的擁擠,所幸他們還在舞池邊找到一張空桌。然而凱蒂的好運似乎用光了,瑞蒙拒絕和她共舞,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受他冷冰冰的態度多久,他嘲弄的眼神令她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