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蒙準三點半到達,凱蒂用最開懷的笑容迎接他,但頂多只騙了他兩秒鐘。他將她擁入懷中,抬起她的下巴含情脈脈、半帶幽默地說︰「我們又不是要被綁赴刑場,只是要去見你的家人而已啊。」
他給她保證的一吻,不知道怎麼地,當他放開她時她真的覺得有信心多了。這種信心一直到三十分鐘後,他們的車開過橡樹森林俱樂部的大門,停在她父親家門前時,依然存在。
車子停在他們家的私有道路上,兩旁是五英畝修剪整齊的草地。柯加白色梁柱的復古建築在屋前的圓形車道襯托下,外觀相當宏偉。凱蒂等著看瑞猛地反應,但他只隨意看了一眼,仿佛早已看過許多一樣的建築似的,便走過她這邊來幫她開車門。
他們走上通往主屋大門前的紅磚道,瑞蒙仍是一言不發。凱蒂一時沖動地笑問道︰「嗯,你覺得怎樣?」說完她兩手插在名牌牛仔褲後口袋中,往前又走了四步,這才發現瑞蒙不但沒有回答,甚至還停下了腳步。
凱地轉身,發現自己正是他視線的焦點。他的眼光不疾不徐地從她閃亮的頭發移到她的紅唇,饒富深意地徘徊一會兒,然後往下移到她渾圓的胸部,經過她優雅的腰臀曲線到她修長的雙腿,最後停在她穿著涼鞋的腳,然後又一路回到她臉上。「我覺得,」他嚴肅地說道。「你的微笑能照亮黑暗,笑聲如美妙的樂章,秀發就像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絲緞。」
凱蒂沉迷在他低沉的嗓音中,心里暖洋洋的。
「我覺得你有天底下最湛藍的雙眼,我喜歡你笑的時候它們閃閃動人的模樣,還有你在我懷里時,它們充滿的神情。」他又再望一眼她因雙手插在後面的口袋而更行堅挺的胸部,邪惡地微笑說︰「我也喜歡你穿長褲的模樣,但如果你再不把手拿開,我就要把你拖回車上施展祿山之爪了。」
凱蒂緩緩抽出手,試圖擺月兌他似乎用只字片語就在她身上撒下的符咒。「我的意思是,」她沙啞地說道。「你覺得這房子如何?」
他看了一眼,輕輕搖搖頭。「好像從‘飄’那本小說里搬出來的。」
凱蒂按下門玲,听見鈴聲在滿室喧囂中響起。
「凱蒂親愛的。」她母親道,很快地擁抱女兒一下。「進來,其他人都來了。」她微笑地望著站在女兒身邊的瑞蒙,當凱蒂介紹他是,她優雅地伸出手。「歡迎你光臨,葛先生。」
瑞蒙很得體的回說他很榮幸來此,屏著氣息的凱蒂這會兒總算放下心上一塊石頭。
她母親離開他們去察看食物準備的如何,凱蒂領著瑞蒙穿越內屋走到外面的草地,草地上設有一座吧台,供三三兩兩正在說笑的客人享用。
凱蒂本來以為的烤肉餐會實際上是個雞尾酒會,會後還有一個三十人的正式晚餐。賓客中顯然只有瑞蒙穿牛仔褲,但凱蒂卻認為他帥透了。她有趣而驕傲的發覺不止她認為他很帥,連她母親的幾個朋友也公然地欣賞著這個一直跟在她身旁的高大的黑發男士。
凱蒂介紹瑞蒙給她父母親的朋友和鄰居,瑞蒙燦爛的笑容和輕松自如的魅力征服了那些女客——正如她所預期的。她沒想到的是,他居然也能和在場當地事業有成的士紳們打成一片,顯然瑞蒙過去也曾接受過這種社交訓練。他完全能融入這些上流士紳中,從運動到國家及世界局勢無所不談。尤其是世界局勢,她不得不注意到。
「你顯然相當熟悉世界大事。」凱蒂在他們獨處時問道。
瑞蒙笑笑。「我識字啊,凱蒂。」
凱蒂若有所思地看向別處,瑞蒙仿佛看出她其他的問題似的說︰「這個宴會與其他的並無不同,男士們聚在一起,如果是同行的,就是談他們的工作;如果不是,就談運動、政治或是世界形勢。不管在任何國家都是一樣。」
凱蒂對他的解釋並不滿意,但暫時擱下這件事情不談。
「我想我是在嫉妒!」過了一陣子,一個四十五歲的母親及她兩個正當妙齡的女兒和瑞蒙談了十分鐘話之後,她笑著說道。
「別嫉妒。」瑞蒙不經意的幽默口吻令凱蒂覺得他一定早就習慣女人的包圍了。「一旦她們發現我只不過是個種田的,就會馬上失去興趣的。」
兩個小時後,凱蒂才發現那不完全是事實。當每個人都就座準備享用大餐時,她姐姐坐在長桌的另一頭問道︰「葛先生,您是從事哪一個行業的?」
此話一出,凱蒂覺得仿佛所有的杯盤撞擊聲都停了下來,客人們的交談仿佛也靜止了。「他從事貨運業——還有食品業。」在瑞蒙開口之前,她趕緊搶話道。
「貨運?哪一方面的?」瑪琳追問道。
「還會是哪一方面呢?」凱蒂閃爍其辭,殺氣騰騰地看著她姐姐。
「還有食品業?」柯先生插話進來,眉毛感興趣地揚起。「是批發還是零售?」
「批發。」凱蒂匆匆答道,再一次搶在瑞蒙之前說話。
坐在她身邊的瑞蒙臉上掛著迷死人的微笑,傾身在她耳邊低聲警告︰「閉嘴,凱蒂,不然他會以為我不會說話。」
「批發?是貨源批發嗎?」柯先生沉思道,他總是樂于討論食品業。
「不,是耕種。」瑞蒙順口接道。一只手在桌下緊握住凱蒂的,為他剛才對她的粗魯言辭道歉。
「是產銷合作社嗎?有多大?」她父親問。
瑞蒙冷靜地切了一塊小牛肉。「是個小農場,差不多可以自給自足。」
「你是說你只是個普通農夫?」瑪琳慍怒地問道。「在密蘇里?」
「不,在波多黎各。」
凱蒂的哥哥馬克笨拙的挺身想挽救兩人間的尷尬。「上星期我和馬杰克聊天時,他談到在波多黎各來的船上看到一只蜘蛛,大小有——」
有一位客人顯然對蜘蛛的話題不感興趣,打斷馬克無聊的話題問道︰「葛在西班牙是很普遍的姓嗎?我讀過一篇有關一名葛姓人士的報道,但忘了他叫什麼名字。」
坐在瑞蒙身邊的凱蒂,發現他的肌肉突然緊張起來。「這個姓很普遍,我的名字更是尋常。」
凱蒂想給瑞蒙一個道歉兼鼓勵的笑容,卻瞥見母親不悅的表情,他的胃一下子糾結在一起。
到他們終于可以離開時,凱蒂的胃里幾乎已是巨浪翻騰。她的雙親在門口和瑞蒙道別時,依然保有適當的禮貌,但她母親看瑞蒙的眼神,不啻是在暗示凱蒂——還有瑞蒙,這是毋庸置疑的——她不同意他們兩人進一步交往。
包糟的是,當他們兩人要離去時,馬琳七歲大的兒子拉著他母親的裙子說︰「媽咪,那個人講話好奇怪。」
瑞蒙開車時一言不發,似在沉思。「很抱歉我叫你穿牛仔褲,」凱蒂在車子快接近她家時開口道。「我發誓我母親兩個星期前說過這是個烤肉餐會。」
「這不重要。」瑞蒙說。「人們的穿著不會改變他們的本質。」
凱蒂不確定他是指高尚的穿著也不會令他的形象變好,還是指他不管穿什麼都很好。「我為馬琳的行為道歉。」她又試著說。
「別再說了,凱蒂,人不可能幫別人道歉的,這太可笑了。」
「我知道,但我姐姐的行為太過分,我父母——」
「很愛你。」瑞蒙幫她說完。「他們希望看到你幸福,擁有可靠的未來及所有的金錢可以買到的物質享受。不幸的是,他們深信只要你有了這些就會幸福,反之則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