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凱蒂痛恨他這麼看她,也無權責備他,畢竟是她自己要來這種地方的。這地方壓根兒便是個單身酒吧,只在旁邊裝飾著一個小用餐區,增加一點尊嚴。
「你的酒呢?」他問道,懶洋洋地審視她美麗的臉龐。
「我沒有酒。」
「為什麼?」
「我已經喝過兩杯了。」
「呃,要不要在點一杯,跟我坐到那個角落去?我們可以認識認識。我是個律師。」他補上一句,好像透露出他的職業,她就會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杯酒,跟著他後面走。
凱蒂咬住嘴唇,故意露出一臉失望狀。「哦。」
「怎麼了?」
「我不喜歡律師。」她拉長臉說。
他沒有生氣而是驚訝地說︰「真可惜。」而後聳聳肩,擠回人群。凱蒂瞧見他在兩名妙齡女郎旁邊駐足,其中一位回以深感興趣的眼神。她心中涌起一股嫌惡,嫌惡這里所有的人,尤其是她自己。私底下又有點為自己的粗魯感到不安,可是這樣的地方使她不得不保護自己,她一跨進門口,熱情的天性便自動收斂了不少。
拿名律師想必馬上便忘了凱蒂的存在。他干嗎要花上兩塊錢幫她買杯酒,然後費勁地引誘她?何必如此費事呢?如果凱蒂或屋里任何一個女人想要認識他,他會很樂意順水推舟。而且如果她夠誘人,他甚至可能邀她到他的住處——當然是開她自己的車——以便她盡情享受在即將到來的中,她也是主動之一方的感覺。之後,如果他還沒有精疲力竭,會請她喝一杯酒,然後送她到門口,讓她自己開車回家,誰管她住的多遠?
如此簡單,如此直接。沒有牽絆,沒有承諾。今天的女人當然也有拒絕的權利,她可以不跟他上床,不用擔心她的拒絕會傷到他的心,因為他對她並沒有任何感情。他可能會有一點生氣,因為自己浪費了一、兩個小時,但隨即便會轉向其他樂于配合的女人。
凱蒂抬眼再次搜尋若柏,內心後悔沒選其他地方踫面。店內音樂開得太大聲,加上此起彼落的笑鬧及喧嘩聲,顯得更加嘈雜。她看看四周圍的人,面孔各異,卻同樣的不安、無聊、渴望。他們都在尋找什麼,卻一直沒找到。
「你是凱蒂吧?」一個不熟悉的男性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凱蒂嚇了一跳,轉身看到一張帶著自負笑容的臉。「兩個星期前我在超級市場遇到你和嘉玲。」
凱蒂倦極了,笑容不復平日燦爛。「你好,肯恩,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我說,凱蒂。」他說話的神情仿佛突然想到什麼好點子。「我們何不離開這里去安靜一點的地方?」
他家或她家,看哪里近。凱蒂清楚這種公式,覺得惡心透了。「你想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也無需回答,反而問她︰「你住哪里?」
「離這里幾條街的綠村公寓。」
「有室友嗎?」
「兩個女同性戀者。」她一本正經地撒謊道。
他相信了,而且沒被嚇到。「真的?你不覺的不便嗎?」
凱蒂張大眼楮故作天真狀。「我愛死她們了。」他馬上一臉厭惡的模樣,凱蒂更加開心。
他幾乎立刻恢復正常,聳聳肩道︰「太可惜了,待會兒見。」
凱蒂見他掃視全場,找到下一個目標,然後擠過人群走過去。她受夠了,拉拉嘉玲的手,打斷她和兩名英俊男士談論在科羅拉多滑雪的事。「嘉玲,我要去一下洗手間,然後就走。」
「若柏沒來?」嘉玲心不在焉地說道。「四處看看吧,還有很多人和他一樣出色,你可以隨意挑。」
「我要走了。」凱蒂堅持道。嘉玲聳聳肩繼續聊天。
洗手間要從吧台後方的走廊出去。凱蒂擠過人群,踏入相對顯得安靜的走廊時,送了一口氣。若柏沒來她不知使該覺得輕松還是失望。八個月前她瘋狂地迷上他,迷上他的機智與溫柔。他擁有一切——金發、俊俏的外表及自信、魅力和可靠的未來——因為他是聖路易最大的證券經紀商的繼承人。但是他已婚。
想到最後一次見若柏的情景,她就難過。享受完美妙的晚餐且跳了一場舞之後,他們回到公寓喝了一點酒。整晚她一直在想若柏擁她入懷後會發生什麼事,這次她將不會阻止他和她。這幾個月來他不下百次地告訴她他愛她,也表現給她看,她已無需再矜持。事實上,她正想采取主動時,若柏頭靠到後面沙發上嘆氣道︰「凱蒂,明天報紙的社交版會有我的報導,不只我,還有我的太太和兒子。我已經結過婚了。」
凱蒂心碎地叫他滾蛋永遠別來找她,也別打電話。但他還是打了。在公司凱蒂拒絕接他的電話,回到家也是一听到他的聲音便掛斷電話。
而那是五個月前的事了,之後凱蒂很少讓自己回想他倆在一起的時光。直到三天前她接到若柏的電話,他的聲音依然令她全身顫抖。「凱蒂,別掛電話,情況改觀了,我得見你和你談談。」
凱蒂選這個地方見面時,他曾強烈抗議,但她態度堅決。這地方是公共場所,又夠吵,他便不能用柔情攻勢,而且嘉玲每個星期五都會來,必要時可以當她的精神支柱。
洗手間得排隊等候,幾分鐘後凱蒂出來,心不在焉地在肩帶式皮包中掏車鑰匙。一群人擋住進吧台的路。這時旁邊的公共電話,有一個男人以略帶西班牙腔調開口說︰「對不起,麻煩告訴我這里的地址好嗎?」
凱蒂正想往前擠,听到這話轉身看到一個高大男人正不耐煩地抓著電話。「你再跟我說話嗎?」凱蒂問道。他膚色黝黑,濃密的頭發和瑪瑙般的眼珠一般黑。這里的男人總是令她聯想到IBM的業務人員。但這個男人穿的是褪色的李維牛仔褲,白色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臂上,顯然和他們並非同類。他太……粗獷。
「我是問你,」他重復道。「能不能告訴我這里的地址。我的車子除了問題,要叫人來拖吊。」
凱蒂報上街名,回避他高傲的臉上那眯起的黑眼。高大黝黑、全身散發男性魅力的異國男人也許會吸引某些女孩,但吸引不了她。
「謝謝你。」他回道,手移開話筒,向對方重復剛剛听到的地址。
凱蒂轉身準備離去,迎面卻對上一堵身著深綠色毛衣的寬闊胸膛擋著她的路,凱蒂的眼楮直瞪毛衣上的鱷魚標志說︰「對不起,借過一下好嗎?」毛衣听話地移開。
「你要去哪兒?」毛衣的主人客氣的問道。「時候還早嘛!」
凱蒂抬起深藍色的大眼楮望著他,看到他的臉上堆滿贊美的笑容。「我知道,但我得走了,不然午夜一到我就會變回南瓜。」
「是你的馬車變成南瓜,」他笑著糾正,「而你的禮服變成破衣。」
「這件衣服手工這麼差,連在灰姑娘時代都算過時。」
「聰明的女孩,」他鼓掌。「射手座的?」
「不對。」凱地說完從皮包底層拿出車鑰匙。
「那你是什麼座?」
「小心慢行。你呢?」她回擊。
他想了一會兒答道︰「綜合的。」他的眼楮意味深長地滑下她玲瓏的曲線,指關節輕觸凱蒂洋裝的絲織衣袖。「我踫巧喜歡聰明的女人,而且不會覺得倍受威脅。」
凱蒂忍住建議他去向貝喬斯醫生調情的沖動,禮貌地說道︰「我真的得走了,有人在等我。」
「幸運的家伙。」他說。
凱蒂走出外面,悶熱的下也令人覺得失落和沮喪。她走到入口的遮棚下停住,一顆心突然怦怦跳了起來,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正闖過街角的紅燈開進停車場,在她旁邊煞住。「抱歉我來晚了。上車吧,我們到別的地方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