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她轉身要去開門。「你就讓我沒有別的選擇了,年輕人——」
洛伊暗自咒罵了一句,同時繼續往下放繩子。「你為什麼想和我們一起走?」
她的自信似乎稍微有點動搖,肩膀也下垂了一點。「因為我弟弟打算明天就把我送回隱居的地方,而我再也不能忍受那里了。然而,」她狡猾地說。「你帶我走對你也有好處。」
「為什麼?」
愛琳姑媽說︰「因為,你也知道我佷女可能是個很麻煩的女人,但是她會絕對听從我的話。」
洛伊的興趣增加了。想到未來要跋涉的一段長路,如果珍妮「合作」一點,他的計劃就比較容易成功。然而他再想想珍妮的頑固與不馴,又很難相信她姑媽能制伏這個「紅發魔女」。他到現在仍然可以感到被她咬傷的手在隱隱作痛。「老實說,我很難相信她會听你的話。」
愛琳姑媽昂然看著他說︰「我自有辦法。這也是為什麼她父親把我找來,還要我明天陪她和你一起走的原因。」
洛伊衡量了一下得失,仍然想表示反對,但是她接下來說的話使他改變了主意。「如果你把我留下來,我弟弟一定會把我宰掉,因為我竟然讓你把她帶走了。他對你的恨意強過對我的親情——甚至也強過他對可憐的珍妮的感情。他絕對不會相信你能使我和珍妮兩個人都無法出聲警告,一定會以為是我幫你安排的。」
洛伊忍不住在心里暗罵,認為所有蘇格蘭女人都應該下地獄去。他再猶豫了一下,終于勉強點了一點頭。「把衣服穿好。」
腰間的繩子勒得珍妮肋骨發疼,她的手臂和腿部皮膚也因摩擦到牆壁而如火燒一般灼痛。她低頭往底下黑色的水面望過去,仿佛看到兩個人站在水面上。她再眯起眼楮看仔細,原來他們是站在一艘木筏上。一會兒之後一雙大手伸過來,是里克抓抱住她腰間,解開她身上的繩子,然後把她放到筏上。
珍妮伸手到頭後面要把綁住她嘴巴的黑布解開,但是里克抓住她的雙手,粗魯地綁在她身後,然後又粗魯地把她推向另一個人。珍妮渾身依然因剛才驚險的經歷而發抖不已。她抬頭一看,見到藍泰凡毫無表情的一張臉,他冷冷地轉過身去不睬她,抬頭瞪著上面的窗口。
珍妮蹣跚地低坐在筏上,慶幸自己終于在這瘋狂的世界上找到一小塊勉強安全的坐處。
沉默了幾分鐘之後,藍泰凡發出一聲驚訝的輕呼打破寂靜。「搞什麼鬼——」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剛才珍妮攀沿而下的牆壁。
珍妮抬頭望過去,同時希望藍洛伊會失手掉到水里去。然而她看見的是他肩膀上還背了一個人,同時腰部與他的身體綁在一起。
珍妮認出他肩上扛的是可憐的愛琳姑媽,緊張得要站起來。這突然的動作使木筏晃動起來,里克立刻投給珍妮警告的一瞥,要她不可亂動。珍妮屏住氣,緊張地看著那沿繩緩緩而下的身影。直到里克與泰凡接住他們身體之後,珍妮的呼吸才逐漸恢復正常。
洛伊還在忙著解開綁在身上的「俘虜」,木筏即已悄悄往岸邊劃過去。珍妮發現到兩件事情︰第一,愛琳姑媽的嘴巴並沒有像她一樣被綁起來;第二,護城河對岸的林子里有人在用繩子把木筏拉引過去。
連續兩道閃電劃過天際。珍妮回顧身後,祈禱城堡上的守衛能看見木筏。但轉念一想,她也不必祈禱什麼,他們其實也不必綁住她嘴巴。因為她無論如何總是得和藍洛伊離開梅家堡。她的恐懼感逐漸消失,因為她寧願這樣子離開,也不願以他「妻子」的身份離開。
暴風雨強勁地襲擊這一行人。他們狼狽地冒雨而行,同時盡量找樹林當遮蔽。
洛伊的身子前傾,讓雨打在他背部,心里暗惱這樣正好遮住了珍妮。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然而這個女人如今卻已疲倦地靠在他胸前睡著了。
要不是因為下雨的關系,他們早該在幾個小時以前就抵達了先前挑好的落腳處。洛伊拍拍「宙斯」的頸子,很慶幸這匹馬能勝任兩個人的重荷,跟它的爸爸「雷神」一樣健壯威武。他的動作似乎擾醒了熟睡中的珍妮,她不自覺地往他溫暖的胸膛更貼近一點。在以前——不久的以前,她這種動作一定會使他渴望地把她緊緊摟在懷中,但今天不然,而且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他如果需要她的身體就會利用它,但是絕對不再溫柔,不再關切。他會縱容自己佔有這個詭計多端的小潑婦,但僅止于此,再也不會有別的,再也不會了。她的青春、她的藍色大眼楮、她的撫模曾經欺騙過他一次,但以後再也不會了。
珍妮似乎突然驚覺到自己在做什麼,在他懷里動了一下,睜開眼楮四望,仿佛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在哪里?」她的聲音充滿磁性與睡意,而這是她自從離開城堡後第一次開口說話。洛伊想起他們在哈定堡的那個充滿激情的夜里,他把她喚醒要再度和她時,她所發出的性感而慵懶的聲音。
他狠下心把這個記憶驅走低頭看她,發現她神色張惶,從前的那種傲氣全無。
見他一句話也不說,她疲倦地嘆一口氣,又問︰「我們要到哪里去?」
「我們是朝西南方走。」他漠然地答道。
「要告訴我目的地是不是會非常不便呢?」
「不錯,」他由齒縫間擠出話來。「是會很不便。」
珍妮的睡意全消,想起前晚他對她所做的事,猛然挺起身子。她避開洛伊的身體,任憑風雨打在她臉上,望著旁邊同行的人。泰凡騎在他們左邊,里克在右邊。愛琳姑媽十分清醒地挺坐在自己的馬鞍上,她投給珍妮一個安慰的笑容,臉上的表情顯然是在說,她寧願到任何地方,也不願回到她那寡居的家。昨天晚上在木筏上的時候,她曾經悄悄對珍妮耳語說,她是設法騙洛伊帶她一起來的,此外的事珍妮就一點也不知道了。事實上,珍妮的綁嘴布也是在睡著以後才被取掉的。
「莉娜在哪里?」珍妮突然想起來。「你有沒有把她放掉?」
珍妮沒料到這個問題竟然獲得了答案。洛伊嘲諷地說道︰「我們根本沒有抓她。」
「你這惡徒!」珍妮憤憤地罵道,卻突然感到胸前一緊,不禁驚呼出來。
洛伊的手臂像蛇般緊勒住她身子,厲聲說道︰「以後絕不準再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
洛伊正要再說什麼,突然瞥見前面山邊一座石材建築。他轉頭對泰凡大聲喊著,使聲音壓過滂沱的大雨,「那地方看起來就是了。」說完他一踢馬月復,策馬疾行而去,其他一行五十人緊跟在後面。一會兒之後,他們都變成快跑了,愛琳姑媽開始抱怨起來,說這種快騎使她顛簸得受不了。
洛伊在這小修道院前面勒馬停下來,自己下了馬,任珍妮坐在馬上生氣地瞪著他的背影,一面擔心自己前途未卜,一面側身傾听他對泰凡所說的話︰「里克會和我們一起留下來,把多的馬留給我們。」
「愛琳姑媽呢?如果她受不了這樣騎馬呢?」
「如果她受不了,你就必須找一處房子把她留在那里。」
「洛伊,」泰凡蹙起眉頭擔憂地說。「不要再做傻事了。姓梅的手下可能就緊追在你後面。」
「他今天得先設法讓海斯定和杜格爾相信他並沒有使計謀,此外他也不知道我們的方向,這會耽擱他不少時間。再不然,我們的人也知道應該怎麼辦。你騎回柯萊莫去,要確實作好防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