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飛在心底嘆了口氣,卻沒有表現表現出來。臉上的嚴肅淡去了些,有些想笑,這個丫頭,總是知道如何善用優勢,讓他對她沒轍。
從小到大,從孤兒院到組織,她總是跟在自己的身後。也只有在面對他的時候,她才會露出這般女兒嬌態。
他搖了搖頭,身子靠在了窗欞上,「其實,一切快到尾聲了。」
「所以,黎明前的黑暗一定不能出事。」王詩雅的聲音變了,變得輕柔,變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堅定。
「嗯。」言子飛點了點頭,說不出為什麼,他的心底里有種慌的感覺,可是他又說不出這種慌從何而來。驀地,他余光一瞥,插在口袋里的手飛快地撫上王詩雅的面容,使勁地抹了抹,上面的粉淡去了,露出淺淺一道紅疤。
「這是怎麼了?」
他的語氣不怒自威,惹得王詩雅也挺直了身子,想打哈哈卻不敢,畢竟他管了自己這麼多年,只好據實以報︰「被子彈擦過,不過沒事,你不用擔心。」
言子飛瞪著她,仿佛在考量她話的真實性,突然「啪」的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平靜。
如同慢動作回放,辦公室內的言子飛和王詩雅同時轉過了頭,一見到來人,言子飛的眉有如冬雪融化,帶著些陽光的明媚。
可是當他看到來人越來越慘白的臉色後,猛然意識到自己和動作,連忙把手收了起來,「翎羽。」他溫柔地叫。
王詩雅從來沒有听過他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叫人,不由得瞪大了眼楮。
可葉翎羽卻什麼也听不到了,她看著陽光穿過高高的窗戶投射在辦公室內的一對璧人身上,他們的身遭好像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刺得人睜不開眼楮,可她仍是努力地看著,直到眼楮酸澀……
「不好意思,好像打擾你們了。」她丟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越走越急。
「該死的言子飛,該死的言子飛,該死的言子飛……」一遍一遍地罵著他,可是心底的聲音卻像和自己作對似的,一句一句地回蕩著——「我愛言子飛,我愛言子飛,我愛言子飛……」
是啊,怎麼會不愛呢?愛是宿命的重逢,愛是堅固的後盾,為什麼在她發現自己那麼愛他後,他竟然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做出那麼溫柔的事情?!
那樣小心翼翼呵護的表情,對小一木他都沒有那麼溫柔過,何況于她?
越想越沮喪,越想心越亂,葉翎羽急急地穿梭在擁擠的人流中,罔顧身後有人叫她,她听不到听不到……
直到一雙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半強迫地逼著她不得不轉過身子面對他。可當她轉過來的那一刻,他怔住,握著她的手也漸漸無力地松開。
不知道她來了多久,自己和詩雅的話她又听到了多少,可當她推辭著說走就走的時候,言子飛知道,她受傷了。
所以他追了出來,想要解釋,可是她的眼底里滿是死寂,如死水一般地沉寂紋絲不動,這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葉翎羽,一個讓他的心越來越慌的葉翎羽。
「我……」剛剛開了口,他卻不知道如何往下說,最後只選擇了保守的問法,「你怎麼來醫院了?」
這樣的問題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好,因為這麼一說,就好像她不該來醫院,就好像他心虛似的。
葉翎羽反倒是平靜了下來,不怒也不笑,好像他是陌生人一般回答他的問題︰「所長進了醫院,我們來看他。」
所長這次出事,是因為黑道某頭目的反撲。所長曾經做過臥底,配合警局破獲了一起軍火走私案,如今軍火頭目刑滿被釋放,沒想到就馬上找上了所長復仇。
所幸,所長性命無虞……
看著所長嘴唇蒼白的模樣,她感覺那個一直高高在上的所長老了許多,多年的風霜卻讓他即使靠在病床上,仍在挺直了背脊,這是屬于人民警察的驕傲。
她很心酸,很難過,很想找個傾訴的人,想找個可以依靠的人。然後記起這是濟民醫院,是他的醫院。就想來看看他,哪怕只是一會兒,卻也迫不及待。
原來,他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堅強後盾……
結果,滿心的期待換來夢的破碎……
她閉上了眼,又猛地睜開。
「翎羽……不要這……」言子飛話音未落,就看到身旁的女人眼明手快地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沖他揮了揮手。
「我走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第一次,言子飛的心底有種想抓住什麼卻握不住的無力感。他不懂,為什麼明明是一個簡單的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好了,而她為什麼卻連說的機會都不給他?
可他忘了,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當她愛得深時,感受不到相同的愛時,便會膽小,便會草木皆兵……
第7章(1)
月亮爬上了樹梢,把清輝灑滿人間,可月亮再亮,偶爾也有照拂不到的地方。
言子飛回到家中的時候,迎接他的只是一室的漆黑。一個人坐在沙發里,心底第一次有些恐慌起來。
一整個下午,他都沒有聯系上她,打電話給她的同事小孫,人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行,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他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走至門邊,才一拉開門,那個讓他擔驚受怕一整天的女人就站在大門口,眨巴著無辜的眼楮看著他。
她身子有些搖晃,眼楮有些氤氳,一張笑臉不正常地紅著,看到他還傻傻一笑,打了個嗝,頓時空氣里彌漫著一股酒精的味道。
「黑,為什麼這麼黑啊?」她手舞足蹈地問。
言子飛眉頭一皺,沒有回答她,只是一把攬住了她的腰,扶著連站都站不直的她走進了屋內,並隨手按開了燈光。
看著燈下眨著迷茫大眼的女人,言子飛的眉頭一皺,她怎麼喝了這麼多酒?還好她還知道怎麼回來……
把某個醉酒的人安置在柔軟的床邊,他轉身往浴室走去,想打濕毛巾後給她洗洗臉,結果他還沒有出來,臥室內就響起了一陣霹靂啪啦的聲響。
言子飛快步走了出來,就看到原本應該窩在床上的某人已經摔落在了地上,頭還搖晃著,手直直地伸出去,想要去撿地上掉下的東西。
火焰迅速在眼底燃燒,就像星火燎原。他走了過去,一把把葉翎羽從地上拉起按坐在床邊,然後毛巾敷上了她的額頭。
「我要那個……那個……」她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耍賴著,一直指著地上的某樣東西。
努力地按住她亂動的身子,言子飛彎下腰,長手一勾就拿到了她拼命想抓住的東西,是個相框,更準確地說,是個三口之家的相框。
相框里的三個女子,處于不同的年齡段,但是每個人臉上洋溢的笑臉卻是同樣的幸福。丁霞淡定的微笑,葉翎羽舒心的淺笑,伴隨著一木露出整齊牙齒的大笑,言子飛的心底滑過一抹感慨。
「哈,我的家,我的家人,一木好可愛哦。」葉翎羽一看到照片便激動地伸手搶了過來,笑呵呵地撫著照片上的人兒,幾秒鐘後她突然安靜了下來。
言子飛不得不側目望著她。
她的臉粉撲撲的,好像涂上了腮紅一般,微眯的眼底閃著迷茫,她不停地眨著眼楮,想要看清照片里的每個細節,最後她把手一捶,嘴角一撇,「原來還是三口之家呢……」
他一听,眉頭蹙了起來,深黑的眼楮如星子一般閃耀著光芒,手緩緩地伸出,按下了相框。言子飛把它放在了一旁……
陡然見自己手里的相框沒了,葉翎羽的手胡亂地抓著,指甲在言子飛的手臂下重重地劃了一下,幾道紅痕馬上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