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老爺呆了半晌,結巴的問道︰「可、可是……你為什麼……」
「老爺,靈兒也不想說什麼好听的話掩飾,可靈兒和小姐畢竟不同。」她刻意露出一絲苦笑,「小姐有老爺和夫人捧在掌心疼著,靈兒卻只剩自己了。但凡有能夠往上爬的機會,靈兒都願意嘗試。」
這話听起來野心勃勃、居心叵測,換作平時,即便繆家夫婦對下人再好再仁慈,听了也是會皺眉的。
但此刻他們確實迫切希望有人能代替女兒進宮。
何況靈兒的話听來合情合理,再者雖她嘴里說想往上爬,其實過去在府中也是安安份份,盡心盡力伺候小姐夫人,從沒借機生什麼事。
如今她不講什麼想替老爺夫人分勞解憂的話,卻直言想為自己搏個機會,倒顯得坦率。
「靈兒,你願意代敏妍進宮,我們自然是樂意,但入宮可不像你想的那麼美好,當今太子隨時都有可能……到時你說不定得賠上性命。」繆老爺想了想,還是不大放心的道。
「凡事總有風險。」她的語氣柔和卻堅定。
繆老爺和繆夫人彼此對望了一眼。
「那好吧,既然你這麼想的話……這事我去安排一下。」
不管怎麼樣,女兒的終身還是最重要,因此繆家老爺不一會兒就決定了。
「謝謝老爺夫人成全。」靈兒低下頭,眼中閃過一抹光彩。
***
終于正式在宮中待下了。
望著那些隱約有幾分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殿閣,靈兒心底有很多感觸。
從冀國的皇宮漂泊至北蠻皇宮,她大概還是史上第一人吧?化名為靈兒的辰綾暗暗自嘲。
愛女心切的繆家老爺砸了重金,買通登載人口的官府,最後讓她以繆家同宗之女繆靈兒的身份入宮。
盡避嚴格說來她這並不算實質的「進宮」。
繆老爺說的沒錯,這回選秀確實是替太子選妃。雖然最終太子妃的人選依舊懸而未決,僅立了名良娣,不過這次被選入宮的女子,倒有不少都分給了太子。
諷刺的是,當其他皇子都還未封王搬出宮中,太子倒先一步搬離東宮,至皇家于城郊十數里外的別院「養病」。
因此雖說是東宮的人,在宮里訓練完後便送至別院。
不過既是皇家的別院,自然也是華美講究,佔地遼闊、景色秀致,的確是養病的好地方。
爆內的禮儀大同小異,北蠻甚至還更簡略些,靈兒過去在冀國宮中待了十年,學起來自然快,加上人又聰明,舉手投足都挑不出什麼錯,因而頗得教養嬤嬤的賞識,再加上別院人手本來便不足,才三個月就要她跟著另一位宮女開始伺候太子殿下起居。
今天是她第一天正式「上工」的日子。
由于先前訓練都在宮里,太子人卻在別院,這將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個兒未來的主子。
「把這藥端進去給殿下,請殿下盡早服用,小心別出了什麼岔。」
人才剛至,甚至還沒見到太子殿下,靈兒就先被交代了這項任務。
看來真的挺缺人的!
不過由此得知,太子確實不大受重視。
否則都來別院好些時日了,就算先前才許了些逾齡宮女出宮,人手應不至如此吃緊。
靈兒沒多加耽擱,便端著那碗黝黑的湯藥轉身準備入殿。
別院的建築明顯不像宮里那般中規中矩,再加上北蠻民風所致,殿內沒有繁復的雕棟,卻予人敞闊豪放之感。
「太子殿下,奴婢替您送湯藥。」她站在門外喚道。
「唔……」殿內的男聲頓了會兒,才道︰「進來吧。」
靈兒隱約覺得那聲音似乎在哪听過,但她也沒多想,便一腳跨了進去。
殿內,一名身著青衫的男子原正伏案書寫,在听聞腳步聲後,頭也未抬的道︰「今兒個怎麼換了人,翠墨呢?」
她愣了下,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道︰「奴婢是剛被派來伺候殿下的。」
她哪里知道先前的人怎麼了?反正她就是被派來這兒……當然,這也是她自己努力爭取的結果。
太子輕輕一笑,「也是,你不過是個新來的宮女,又怎麼會知道前人的事?」
說著,他輕咳了兩聲。
太子抬眼看向她,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兩人均是一怔。
饒是靈兒向來機智沉穩,也掩不住那份震撼。
「……是你?」
第2章(1)
「……是你?」她月兌口。
靈兒怎麼也想不到,當今北蠻太子殷華,竟是幾個月前在路上救了自己的富家公子。
他依舊如同半年前所見那般蒼白,身上那件墨綠色長衫樣式雖簡單,繡工卻精致,穿在他身上仍顯尊貴氣質。
上回她只覺得他或許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公子,但如今的他氣色雖不見好轉,但舉手投足的確有皇族的架式。
只是話才月兌口,她便發現自己逾矩了,竟對太子殿下如此不敬。
「奴才不敬,請殿下恕罪。」她垂頭欠身道,因手里端著湯藥,並未下跪。
不過或許另方面她也隱隱覺得,太子不會對自己如何,所以不是那麼驚慌。
畢竟傳聞中太子殿下性格敦厚、待人溫和,想來是很好伺候的主子。
事實上她當初也是因為這樣,才費盡心思將自己弄過來的。
體弱多病、性子溫和好伺候,僅佔了個虛位而無實權的太子,怎麼看都是能夠為她完成復仇大計的最佳人選。
而現在得知他便是那位救了自己的公子,更證明了他的確如傳聞中那般善良。
「居然是你啊……」殷華確實沒計較她的失禮,也沒提起半年前曾相遇的事,只是擱下筆墨,打量起她來,「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靈兒。」盡避仍低垂著頭,她仍感受到他的注視。
「是這次選秀進來的宮女吧,怎麼會想進宮?」他的語調淡淡的,像流水般,溫和而悅耳。
她怔了會兒,才道︰「奴婢遠房堂伯是朝官……」
「你姓什麼?」他繼續問道。
不知為何,明明是溫和好听的聲音,卻莫名的讓她感到一絲壓迫。
靈兒吸了口氣,要自己別緊張,沒什麼好怕的,他是傳聞中體弱多病、性格溫和的太子。
「奴婢姓繆,繆靈兒。」
「姓繆?」殷華頓了頓,忽朝身後道︰「子甫,我記得朝中姓繆的,只有一位是吧?」
靈兒一愕,抬頭才發現室內還有另一人的存在。
那人一襲白衣,站在距殷華六七步遠處的屏風旁,她剛居然沒看到。
「是的,殿下,朝中僅有一位繆姓文官,姓繆名泰良,家中有一女,今年正符選秀之齡,但今年並未參與選秀之列。」那名叫子甫的男人恭謹道。
靈兒一震,心下警覺起來。
所謂朝官,並非全國的官員,但人數也多達百人,但一個住在宮外的「病弱」太子,卻能記得朝中官員的姓氏,也太奇怪了吧?
包別提他身後那叫子甫的,竟連一個從六品官員家中的情況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是,但凡疼孩子的父母,都不會願意讓女兒在這種時刻入宮的。」殷華輕輕笑了。
這太子……怎麼跟想像的不大一樣?靈兒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在她原本的計劃里,太子理應是終年躺在病榻上、不大問世事,很好唬弄,如此一來只要她有辦法接近太子、取得他的信任,便有機會利用他完成自己復仇的目的。
畢竟不管太子再怎麼弱勢,總還是太子,北蠻與冀國的沖突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要她能煽動太子,支持北蠻對冀國興兵,或許她便有機會為父皇母後以及皇弟復仇。
當然,機會很渺茫,但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