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塞環宣豈會不知,她點點頭,再環顧這待了十六年的家;終于,在淚水即將落下之際,女官替她覆上頭巾,送她上鳳輦。
「阿爹,環宣會想您,您進宮來一定要來看環宣吶!」她掀開窗簾,向父親揮手。
「會的,阿爹會的……」哈塞策追到大門口,望著進宮的隊伍慢慢的消失在視線內,呼喊的聲音漸漸被風掩去……**
*漫天飛舞的黃沙席卷著草原,一支長達十余尺的隊伍成一直線而行,隊伍的前端奏著高昌樂,中間有幾名著長條袖的藍衣姑娘一走一跳的行進,後面跟著的是金黃色的六人大轎,正一步一步的往東詔國皇宮而去。
草原的另一端,無視于黃沙滾滾,男子坐在馬背上吹著簫,簫音無限淒涼孤寂,仿似送行。
「就是她嗎?」順著男子視線所望之處,他也看到了一行隊伍。
男子沒回答,徑自吹著簫,分不出心中是喜是悲。
「走吧!人都走遠了。」
那人止住簫音,目光仍是盯著遠處。「薩那亞,你相信嗎?總有一天,我會奪回屬于我的一切。」
「我當然相信,你有你的本事。」他不是在吹捧他,他說的是事實。
他們相識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長,他的野心不會讓他永遠只屈于影子地位的,他一直都這麼相信。
「走吧!我們尋夢去。」他騎著白馬,率先離開高原。
薩那亞也不甘屈于後,策馬追上。
奔騰的黃土在他們的馬後紛飛,當黃土散去時,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蹤影……**
*有道是命運弄人,還真是一點也不假。
任誰也沒有想到,當鳳輦抵達皇宮時,一道不幸的消息突然傳來,令人措手不及、驚恐莫名。
太子死了,死于一場突來的熱病。
短短的幾天,霍爾熙康由一個健康的人變成已死之軀。
爆里的人忙著封鎖消息以防走漏,太後更是因失去愛孫而痛不欲生,想到日後東詔國將後繼無人,她不免悔恨沒讓環宣早點進宮。
爆里宮外沒人搭理在鳳輦上的哈塞環宣,皇宮的內侍向她通報之後,她就一直待在鳳輦內不曾出來。
熙康哥哥死了……這個不幸的消息像鞭炮般將她的腦子炸開,令她不知所以。
善舞也為自己的倒霉叫苦連天,在心里直呼自己跟錯了主子。本以為是進宮來享福的,沒料到太子這一死,害苦了她和小姐。
她們該回去嗎?回去那個流言滿天的族里?無論是前進還是後退,兩條路都難行了。太後又是作何打算?準備怎麼安置她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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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的寢宮此刻沒有半個隨侍的宮女,太後病了,得了心病。
表面上,她呼風喚雨好不本事,可她卻是孤鸞星。辛苦了大半輩子,兒孫一個個離她而去,只留下她一個人孤孤單單。
真主阿拉毫不留情的將他們帶走,留下她這個老人家,數度嘗到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這是她獨掌大權數十年所應該付出的代價嗎?還是,這是東詔國即將滅亡的征兆?
「雅丹泊、雅丹泊呢?來人啊!把雅丹泊叫來。」太後坐起,白發散亂在她的臉上,她像一個瘋了的老婆子,忽而大叫。
驚壞了外頭的侍衛,連忙奔去把雅丹泊主教請來。
「太後,雅丹泊主教來了。」侍衛通報了聲。
「下去。」太後已經恢復昔日威嚴的神色,彷佛剛才失序的瘋狂喊叫只是他人的錯覺。
「太後。」
「雅丹泊,哀家要你預知天命,把東詔國的未來命運告訴哀家。」
「這……」雅丹泊顯得有些為難。數十年前他預知天命,造成今天這種結果,太子的早逝就是最好的證明。現在他若再窺視天機,未來恐怕還有更大的磨難等待著東詔國……「東詔國不可一日無主,哀家老了,還能撐多久?未來東詔國會怎樣,就連哀家也不能知道嗎?」
「太後,這是真主阿拉的天意。」雅丹泊只能這麼說。
「真主阿拉?又是真主阿拉,哀家已經受夠了這些天意。」太後再度失控,不惜污蔑神。她不得不承認,她已被天意擊潰,眼下沒有什麼比東詔國更重要了。
「太後,萬萬不可懷疑真主。事實上,真主阿拉封閉一條路,必定早已留了後路。」雅丹泊語帶玄機地說。
「東詔國還有後路嗎?」太後彷佛受了重大打擊。在她死後,東詔國會怎麼樣?落入其它三強的手里?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啊!
「有的,看來也不能再瞞著太後您了。」雅丹泊嘆了口氣,緩緩道出二十年前,納蘭皇後生產的那一夜……**
*「當時微臣將弘康皇子送到艾提朵爾清真寺,轉眼都已經過了二十年……」要不是當年他有違天命,也許熙康太子也不會英年早逝吧!
這是窺視天機,真主阿拉的責罰,也是他隱藏多年的秘密。
「這麼說,哀家還有一個孫兒?」太後听完雅丹泊的說明,並沒有怪罪于他的知情不報,反而慶幸霍爾家還有一條血脈。如果她還是二十年前的她,必定會毫不留情下令弒嬰,可今非昔比,再怎麼說……現在她需要他來替她治理東詔國。
「雅丹泊,派人去把他接回宮來。」太後下令。
「太後的意思是?」
「把他接回來,哀家要他代替熙康成為太子。」
她以為事情可以如此簡單,她以為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就可以如她所願。
「他不會答應的,他是個有感覺、有思想的人,怎麼可能教他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哀家會有辦法的,你盡避把他接回來就是。」
「是。」雅丹泊沒敢再多問,眼下最重要的是善後的問題。
「太後,那環宣小姐呢?要將她送回去嗎?」
「不。」太後果決的否定這個提議,「在人民眼中,太子沒死,受封大典照樣舉行。」只有這樣,才不至于人心惶惶;只有這樣,這幾天的隱瞞才有一個圓滿的解決;只有這樣,太子鬧雙胞、東詔國受詛咒的傳言,才能得到完美的落幕……**
*幾天後,哈塞環宣在紓南大殿受封為宣妃,正式成為東詔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
「真是太過分了!太後以為太子崩逝的事可以瞞多久?」善舞替哈塞環宣不平,雖說小姐的身子已不清白,可沒道理要一個才十六歲的姑娘守一輩子寡吧……!
「善舞!不要亂說話。」哈塞環宣斥道。皇宮內苑到底不比家里自在,這樣大放厥辭讓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殺頭的。
再者,太後曾私下召見她,告訴她關于雙生子之事和她的打算,在征求她的同意之後,才冊封她為宣妃的。
對于熙康哥哥的突然死去,她雖然心傷,可畢竟十年不曾見面了,她對他的那份濃厚情誼早被歲月沖散,升華成淡淡的友誼了。
可相反的,真主阿拉既然讓她和弘康哥哥相遇,想必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太後說會找回弘康哥哥,他會回來嗎?如果知道她就是他的皇後,他會開心嗎?如她所期待的一樣。
「小姐,不,宣妃娘娘,你真要在宮里守寡一輩子嗎?那善舞……」
「你想離開?」哈塞環宣自進宮後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去細想善舞的想法,或許她不該耽誤她的青春。
「不,善舞沒有這樣想,只是娘娘,你在這里沒權沒勢的,將來太後若死了,誰可以當你的靠山?」善舞在哈塞環宣失蹤的那幾天,飽受其它奴僕的嗤笑,笑她跟了一個不貞的主子;好不容易月兌離那兒來到宮中,太子卻又死了,她心里只想不再受欺侮啊!為什麼這麼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