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好了、不好了!少爺,您快開門啊!」小春一早要送熱水到陸相思房里,卻不見她的人影,嚇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少爺才睡,你吵什麼?」劉蔚秋裝扮整齊過來開門。
婚禮過後,她就是少莊主夫人,也該拿出主子的威儀好好整頓明月山莊里這些沒規沒矩的奴僕。
「是、是……」小春支支吾吾的,不知該不該說出因自己的一時疏忽而讓少夫人離開山莊之事。
這時,章驀然已被剛才的嘈雜聲吵醒,本來因宿醉而犯頭疼的他,一看到小春站在門外,整個人立刻清醒大半,心想是不是相思……但他隨即暗罵自己無用,他不該想起她的。
「什麼事?」他故作平靜地說。
「是……少夫人不見了!」小春一口氣把話說完,準備挨少爺一頓好打。
啪的一聲,小春的臉上挨了一巴掌,但這巴掌卻不是出自章驀然,而是劉蔚秋。
「這巴掌是打醒你這個狗奴才,我才是少夫人,那個女人不配。」
章驀然冷睨了她一眼,此時不是追究的時候。他轉身問小春︰「你什麼時候發現人不見的?」
「奴婢早上送水到少夫……到她房里時,就沒見到少……她了!都是奴婢的錯,昨夜收晚膳後忘了上鎖……」小春不知道是因自己挨了一巴掌在痛,還是為了少夫人不見而難過,她的眼淚就這麼不听使喚地撲簌簌而落。
听完她的話,章驀然連忙走進隔壁房間。
只見屋內擺設一如往昔,屏風上還掛著她的衣衫,梳裝鏡前的胭脂也半打開著,仿佛等著主人來使用似的;他打開櫃子,成套摺疊好的女裝還放置其中……一點也不像主人已離開的模樣!當他看到桌上斜放著一封信時,便急急忙忙地拿起拆閱,入眼的是她娟秀的字跡,寫的是首「妾薄命」——
落花去故條,尚有根可依。
熬人失夫心,含告誰?
燈光不到明,寵極還心變。
只此雙蛾眉,供能幾回盼。
看多自成故,未必真衰老。
闢彼數開花,不若初生草。
織發為君衣,君看不如紙;
邦月復為君餐,君咽不如水。
舊人百宛順,不若新人罵。
死若可回君,待君以長夜。
這時山莊里到處都傳著少夫人不見的消息,每個人都害怕困失職而被責罰。
已听聞陸相思不見的青青也跑了過來。她在前天就被呂慕凡接回來,看到府里忙進忙出的,也沒她插手的余地。章驀然又不許她見陸相思,讓她在屋里哭了整整兩天。
「相思姐姐……你把相思姐姐還給我!」她撲在章驀然身邊,使出全身的力量打著他。「把相思姐姐還給我。」
一群僕人上前拉開她,不讓她傷害主子。
雖然手腳被人制住,但是她口里仍然不停地喊著︰「把相思姐姐還給我。」
青青的吶喊聲叫得他心都擰了,他突然朝著奴僕大吼︰「派人去給我找!全部的人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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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陸相思離開後,章驀然就不顧劉蔚秋的反對!執意搬回昔日他和陸相思的房間。除了外出的時間外,他都會待在這個充滿陸相思身影的地方想著她;這里有著他們倆共同的回憶和甜蜜時光,她的笑聲猶在耳畔,那麼靠近,卻又是那麼遙遠……
他沒放棄尋她的任何機會,只是回報的人都肯定地告訴他︰她的確跳入忘憂河中溺水而死。
他不相信,也不肯替她做長生牌位,她根本沒死,他知道的……
就在此時,上洛陽辦事的呂慕凡回來了。他一回府就听聞這一件事,于是他稍作休息後便走進息影居。
「找到相思了?」章驀然听見開門聲,直覺以為是派出去尋找陸相出的人、但抬頭一見是呂慕凡,眼神立刻黯淡下來。
「少爺!」
「慕凡,什麼時候回來的?一路上辛苦了。」他淡淡地說。
「剛回來,但是我沒把人接回來。」呂慕凡向他報告,但他不認為此刻少爺有心情知道過程。「我到了洛陽才知道少夫人的弟弟已經失蹤。」
失蹤了?!連她的弟弟也失蹤了……
相思,你究竟還留下什麼給我?所有關于她的人、事、物全都消失,只有她離開時留下來的披風和信能夠證明她曾經存在,其他的……沒有,她什麼都沒有留給他。
「少爺?」呂慕凡喊著出神的他。
「你都知道了吧?」章驀然直直地盯著他,凝重的表情像是歷盡滄桑。
「嗯,少爺,您不覺得一切都太過于巧合了嗎?我相信少夫人不是那種貪求榮華富貴的人。而且在回到山莊之前,少夫人都不知道你在太原顯赫的身份啊!」呂慕凡以公正的角度分析。
是啊!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想過這其中的巧合和可能的誤會,但就算真相呼之欲出,相思還是不見蹤影啊!
「不如我們沿著忘憂河去找,說不定少夫人是被下游附近的人家救了,所以暫時無法回到山莊來……」呂慕凡勸著他。
「不,相思不會回來的。」章驀然打斷呂慕凡的勸說,拿出陸相思留下來的信,「這就是她想說的話。」他沉痛的念出聲︰「落花去故條,尚有根可依。婦人失夫心,含告誰?燈光不到明,寵極還心變。只此雙蛾眉,供能幾回盼。看多自成故,未必真衰老。闢彼數開花,不若初生草。織發為君衣,君看不如紙;割月復為君餐,君咽不如水。舊人百宛順,不若新人罵。死若可回君,待君以長夜。
是了,她是說過要以死明志的話,憤怒的我就是沒听明白,甚至還惡劣地叫她去死。我這般待她,又怎能期望她肯再回來呢?」章驀然仿若被刀剜開了心般,體驗到心痛的滋味。
「少爺……」
「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章驀然當然知道呂慕凡要說什麼,但此時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勸說,他只需要她啊!
「是。」呂慕凡只得退下去,心中只希望少爺能早點想開。
遣退呂慕凡,章驀然再次拿起手上陸相思留給他的信,這是她第一次寫信給他,卻竟是一封遺書,為何不寫下對他怨恨的字句?也總好過這首妾薄命,
為何他這樣惡毒的待她,她仍然沒有怪他的意思?
他寧願她怨他、罵他,或許他的心里會好過些!
她用了一生去賭他的愛,卻在那一晚輸得徹底;于是她選擇孤寂的死去……
「小春、小春,」他拉開門吼叫,「拿酒來。」他想喝醉,醉死在那酒國中。
讓他醉,醉了就不會教他在清醒中不斷折磨自己;醉了,也許他就能夢見相思——那個讓他如此心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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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一進入房間,呂慕凡差點沒被滿屋子的酒味給燻死。這……昔日縱橫商場的少爺,怎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找到相思了?」章驀然抬頭一見是他,立刻酒醒了大半,抓住他追問。
呂慕凡搖頭,都過了好幾個月,少爺還是沒能接受少夫人死去的事實。
章驀然轉過身去,見呂慕凡的樣子,心中也明白了幾分。
但只要有希望,他是不會放棄的。
「少爺,承認吧!少夫人已經死了。」他殘忍地說。即使會痛,痛過那麼一次以後,傷口才能愈合。
「不,我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她怎麼能死?更何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還沒有見到她的尸體,所以她沒死!」他拿起酒瓶灌酒入口,另一只手則緊握著陸相思留下來的信和在忘憂河畔意外發現的翠玉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