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福怡準備要長篇大論下去,他忙道︰「我餓了。」
這招果然有效,原本嘮叨個不停的福怡立刻為他布菜。
「少爺慢用,祿少爺會等您的。」
顏福吃著早膳,腦海想到今早的夢。
他當然知道顏祿發憤習武的目的。
三年前他引發一場風波卻無法擺平,最後靠著一個白衣家伙得救,卻被他嘲眨得一無是處,讓他自尊深受打擊。
或許是因為身為孿生兄弟的緣故,顏祿當時雖受到白衣家伙的稱贊,卻無法對他產生好感,反而因此發憤習武,希望自己以後能保護他。
顏祿的心意,他真的很感動,可他不想老是倚靠別人。
以前是依靠家里的威勢,難道以後要依靠弟弟嗎?
所以他跟著念書習武,只為了能夠親自「報答」那可惡的白衣家伙。
想到這里,好像夢里的白衣家伙就站在眼前,顏福瞪大眼,一不小心就把筷子折斷了。
「哎呀!」福怡見狀輕呼一聲,「奴婢給少爺換一雙筷子……」
「不必了。」望著手里的斷筷,顏福皺了皺眉,「反正我也飽了。收下去吧,我去練武場了。」
「是。」福怡收拾著桌面,忽然轉頭道︰「福少爺,夫人請你練完武後與祿少爺去夫人房里一趟。」
「知道了。」聲方入耳,人已去得遠了。
說到杭州顏府,可能沒人知道指的是哪家,但若說到天顏鏢局,可就赫赫有名了。
顏府本是江北名門,祖上多人為官,甚至上至宰相,後因改朝換代、朝局動蕩不安,因此辭官遷至平靜的江南,選擇風光明媚的杭州落地生根。
流離顛沛的生活令世代從文的顏氏先祖深覺武功的重要性,因此立下規矩,凡是顏氏子孫,不論男女均需文武兼修,並開設天顏鏢局,為的就是鍛煉子弟,莫做縛雞無力的窮儒。
如今天顏鏢局已是江南四大鏢局之一,聲名顯著。
此刻,鏢局的練武場里,兩個少主人正一來一往的對練著,無鏢可跑的鏢師們則圍成一圈,對少主人的身法品頭論足。
畢竟兩人將來都是他們的頭子,天顏鏢局還得靠他們發揚光大呢!
「祿哥又讓著福哥了。」顏壽不以為然的抿了抿嘴。
場上一白一黑的身影相當鮮明易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黑色身影一再留情,若非如此,白影老早被踢出場外躺平了。
顏喜一臉不以為意,「祿哥疼福哥嘛!」
「要是我呀,寧可練武場上讓福哥多幾道口子,也不讓他到外面吃虧。」
「嘻嘻!埃哥有祿哥保護,哪吃得了虧呀!」
顏祿寶貝顏福的事全鏢局……不,應該說是全杭州的人都知道,哪個人敢不要命去惹顏福呀!
听到她們的對話,一邊的鏢師開口,「三少爺不要看不起大少爺,雖然他比不上二少爺,但功夫已經很不錯了。」
另一個鏢師說出主要缺點。「嗯……就是力氣小了點。」
「哎!大少爺沒二少爺有毅力,自然就吃虧了。」
「應該不是這問題……」鏢師說到一半,忽然笑得曖昧,「應該是那個原因吧!」
此語一出,眾人極有默契的點頭,似乎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哪個。
兩個人望著鏢師們曖昧的笑容,眯起了眼,「咳!」
一聲重咳讓鏢師們立刻回神,「呃,少爺,你們如果要練武,是不是該先換個裝扮。」
「我們喜歡穿這樣。」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顏府四個少爺,上頭兩個孿生子今年十六歲,下頭兩個分別是十三、十二歲。或許是年紀的差異,下頭兩個就像另一對孿生子一樣,不管是玩耍還是惡作劇,老是湊在一塊,常讓天顏鏢局的鏢師們告饒喊他們一聲老祖宗。
「可是女孩的衣服容易絆手絆腳。」鏢師為難地道。
事實是,穿著女裝的少爺們顯的楚楚可憐,叫他們怎麼下得了手。
「那好,剛好不必練啦!」顏喜嘻嘻笑道。
顏壽聞言給了弟弟一個爆栗,「你怎麼老學福哥一樣只會偷懶。」
「才沒有呢!」顏喜不高興的嘟起嘴、捂著頭。
「還說沒有?」顏壽擦著腰,「你又不是不知道福哥就是在我們這年紀時貪玩不練功,才會出去外面給人欺侮。回頭想加強武藝都因骨頭硬了而事倍功半,練得更加辛苦呢!難道你想像福哥一樣沒出息?」他教訓得痛快,絲毫沒發現周圍鏢師的異樣,直到耳朵讓人狠狠的擰起——
「你說誰沒出息?」
不知何時,對練完畢的顏福與顏祿站在顏壽後面,而顏福右手的食指及拇指則擰起弟弟的小耳朵。
「哎、哎,福哥,輕點、輕點……好痛呀!」
顏福笑嘻嘻地加重手勁,用力一旋,「嗯,要我問第二次嗎?」
「沒、沒……」顏壽痛得齜牙咧嘴,「福哥你听錯了、听錯了呀!」
「你是暗示我連話都會听錯?」顏福臉上的笑容更加深。
「喔……我、我是說阿喜沒出息啦!連練個功都想偷懶,真的、真的啦!」顏壽唉唉痛叫,不忘用眼神向二哥求救。
「哼!」顏福睨了弟弟一眼,終於大發慈悲的松了手指,顏壽立刻跳到一旁揉著自己的耳朵,剛才那副可憐的模樣一絲不剩。
「嘻嘻,福哥,毛巾給你。」顏喜乖巧的捧著毛巾給大哥擦臉,「祿哥也有。」
「還是小喜最乖了,以後一定比阿壽有出息。」顏福疼愛的拍拍小弟的頭,「小喜穿這身衣服很好看呢!」
「真的嗎?」顏喜聞言高興地轉了個圈圈,黃色的裙擺順勢飛揚,讓他整個人像是落入凡塵的小仙女,「那小喜以後都要穿這樣。」
「好呀!」顏福笑嘻嘻的道,「大哥喜歡小喜穿得漂漂亮亮的。」
「不行!」顏壽顧不得自己的小耳朵了,忙阻止弟弟犯下大錯。
「嗯……」顏福眼一瞟,「你有意見?」
顏壽瑟縮了下,但為了弟弟的幸福還是硬著頭皮道︰「沒、沒呀!只是大哥,小喜畢竟……」
「阿福,你知道不可能的。」始終沉默的顏祿終於開口。
或許是因為兄弟中顏福個性輕浮沖動,所以身為弟弟的顏祿相對的就較為內斂沉穩。
不過天知道,內斂沉穩的評語是他吃了多少苦頭才換來的。
「為什麼?小喜這樣多惹人憐愛啊!將來一定迷倒全杭州城……不,整個江南的人都會被他迷倒,上門的求親者也一定會踩平門檻,讓爹傷透腦筋。」對處處維護自己的弟弟,顏福也是有幾分賞臉的,只是不服氣的辯道,並沒有強烈的動作。
顏祿看了大哥一眼,嘆口氣,「小喜天生的性別是無法隨你喜好轉變的。」
被說中罩門,顏福不服氣的撇撇嘴,「哼!」
他們的對話若讓不知內情的人听了,肯定以為顏府有改變性別的秘藥,或是顏福腦袋有問題。一個人的性別打一出生就決定了,哪還能隨他喜好。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顏府的子孫,不到十六歲或是遇到非君不娶、非卿不嫁的愛人前,絕不可輕易示出自己的真實性別。
這條規矩,一開始是自「不論男女,文武兼修」的家訓中衍生的。畢竟男女有別,旁人總會不自覺的將男女之別在行為態度中表現出來,如此便辜負了顏氏先祖欲擴大女子眼界的立意,也擔心會使女子因此自限,於是便規定了顏氏子孫可以亦男亦女。
這有兩個好處,一是讓女子體會男子的自在,二則是男子也能體會女子在世俗的不便,進而愛妻、寵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