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懷書一向耳根最軟,又最念情,還怕他不迎娶她過門?
再見熟悉的嬌顏,勤懷書的內心是復雜的,想著自己心事的他一時忘了注意駱婷的反應,劃下一道不深不淺的鴻溝。
他沒有想過楊羽兒為何會在這時候出現,為何不回娘家而來這兒?也沒想過自己不變的態度有何不妥,他只是很單純、很習慣地對她噓寒問暖,就像以前一樣。
「我叫下人帶你去火螢閣。」
「羽兒以前不都住在懷書哥院落里的南廂嗎?就住那兒好了。」
「這……」
「就這樣吧!懷書哥不必替羽兒費心,這兒羽兒熟悉得就跟自己家里一樣。對了,舅母現在在哪?羽兒該去請安。」楊羽兒故意不讓他把話說完,一陣搶白之下似乎事已成定局。
「但……」
「還是懷書哥不歡迎羽兒了?」楊羽兒忽然面容一變,可憐兮兮地道。「你不肯原諒羽兒嗎?」
「當然不會。」勤懷書忙說,「勤府永遠歡迎羽兒表妹。」
「太好了!」楊羽兒不避嫌的抱住他,「喜極而泣」地嚷,「謝謝懷書哥。」
僕人們倒抽一口涼氣,悄悄地再退三丈,直要退出廳門,只因少夫人眼中射出的寒氣,足以凍斃所有有生命的事物。
少爺啊!明年此時,小的們會去為你上住香的!
駱婷眯起眼,看著勤懷書非但沒有推開,反倒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喜極而泣」,楊羽兒確實該喜極而泣,天下再也沒這麼好騙的書呆子了,偏巧就給她遇上一個,還放在手心里給要得團團轉。
而這個書呆子好巧不巧就是她駱家堡駱婷的「相公」!
駱婷緩緩向前兩步,「相公,不為為妻的介紹?」
「啊?婷兒。」勤懷書像是這時才記起妻子的存在,有些尷尬地推開楊羽兒,殊不知此舉看得駱婷更是怒火中燒。「婷兒,這是大姑的女兒,閨名羽兒。」
「哦,說來我能嫁給相公還是托了你的福呢,表妹。」駱婷揚唇微笑。
「懷書哥,她是……」
「婷兒是你的表嫂。」勤懷書再遲鈍也知道某人正在極度不爽當中,連忙過去駱婷身邊摟住她。
楊羽兒看得妒火中燒,她記得表哥以前最吝于把愛意表現出來,認為這種肢體動作有礙善良風俗,為何對這女人做起來卻是如此自然,毫不忸怩?
勤懷書卻是讓駱婷給感染上這習慣,她對于「疼愛」的對象總愛動手動腳,也強迫他要表現出來,明知他不習慣偏愛逗弄他,久而久之,近墨者黑。
駱婷冷冷一笑,「表妹,歡迎你。總管,帶表小姐到木梅閣去。」
木梅閣,離勤懷書所居住的院落又更遠了。
總管不敢怠慢,立即來到楊羽兒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楊羽兒怔了怔,「我以前都住懷書哥院子里的。」
駱婷微笑,「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以前你還未出嫁,而今你是他人的下堂婦……休書拿到了吧?懷書已娶妻室,請避嫌。表妹看來也似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這點應該不必表嫂提醒才是,是吧?」
「你……」楊羽兒這才發覺少把這女人算進去是一大失策。「我和懷書哥的感情不同。」
「這真傷腦筋呀!」駱婷把否決權交到勤懷書手上,「相公,你說呢?」
勤懷書苦笑,婷兒說得頭頭是道,他還能說什麼?「總管,帶表小姐先到木梅閣歇息吧!」
初次交鋒,駱婷略勝一籌。
第七章
氣死她了!
沒想到駱婷在勤府竟有這麼大權力,不僅勤懷書听她的,連下人們都對她敬畏有加。
這樣她還有什麼勝算?
當初他嫁就是因為勤懷書太過溫文,雖然學問淵博,探他的口風卻沒有絲毫求取寶名之心;她要爬得更高呀!怎甘心只做一個商人婦?于是她委身一個四品官,卻不料他府里早已妻妾成群,比她美、比她有背景的女人多得是,她的地位連前三名都排不上,還得受正妻的氣!
于是她想到了勤懷書,她不該急功近利,只要她控制勤懷書,要他買個官還不容易嗎?所以她私自逃家來投奔勤府,不料
駱婷比她厲害上千萬倍呀!
適才去見過舅母,本想拉攏她,卻反被舅母勸了一頓。
「不要跟駱婷作對,最後輸的會是你。」
向來嚴厲精明的舅母已經像個普通老婦了,絲毫沒有以前掌家時的氣勢。
她就不信駱婷真這麼厲害,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她就不信找不出來。
原本對外頭的傳言還有三分保留,如今真信了是駱婷一手主導分家、逼退當家主母兩件大事;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何要分家呢?雖說把其他沒用的表哥趕出府是對了,但有必要奉送上勤府八分之七的財產嗎?真是一個傻子!
楊羽兒蹙著眉思索該怎麼把勤懷書搶回手中,如今她已無退路,非得依靠勤懷書這張牌不可。
適巧婢女送茶水過來,「表小姐。」
「嗯。」楊羽兒眼一眯,「這位姐姐,我想知道多一些表嫂的事,你可以告訴我嗎?」
婢女一听惶恐地睜大眼,連連搖手,「少夫人要是知道了奴婢多舌,定會割掉奴婢的舌頭!」
楊羽兒一听反生出了興趣。「表哥是一個寬厚的人,不會容許表嫂這麼做的。」
這倒是實話,也是她當初之所以拋棄勤懷書的原因之一。
說好听是寬厚,難听就是爛好人一個,哪天被誰連累了都不知道!
「少夫人……少夫人也不必割掉奴婢舌頭,只要……」想到同伴繪聲繪影的傳說,婢女打了個顫,不敢想像那瓶藥若灑在自己身上的下場……
「只要如何?」
婢女收攝心神,眼底仍殘留恐懼。
她望了望急切想知道下文的表小姐,忽然心生預感;若表小姐硬跟少夫人對上,少夫人不知會不會遷怒于她?還是先跟表小姐警告一聲,也算好事一樁。
「表小姐,听奴婢一句勸,別跟夫人作對,不然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楊羽兒更加好奇,堅持要知道,還拿出一件首飾賄賂婢女。
婢女掂掂首飾,看看左右才小聲道︰「夫人會使毒,而且還挺厲害的。听少爺的書撞說,少夫人才一揚手,也沒見什麼東西散出,一個人高馬大、窮凶惡極的土匪頭子就七孔流血而亡呢!看樣子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奴婢才要勸表小姐呀!」
摒退了丫鬟,楊羽兒生出絕望的感覺。
她也不想拿命去開玩笑,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但……被抓回去還不是死路一條?
緩緩地,楊羽兒眼中升起異樣的光彩。
這件事還需要多琢磨,她不想多冒一分不必要的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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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府多了個表小姐,氣氛立即大不同,首先感受最深的是佣僕們。
他們待在勤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對勤懷書和楊羽兒之間的糾葛知之甚深,也看得清楚楊羽兒這次絕不只是單純投奔,根本是想吃回頭草,奪回勤府少夫人的位置,才處處打听少夫人的事情。
但少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燈,不像少爺是顆軟柿子隨人捏。
僕婢們深知做下人的分寸,不敢有所逾越去分少夫人黨、表小姐黨……
簡而言之,他們看好的是少夫人啦!
不過奇怪的是,少夫人對表小姐糾纏少爺的舉動竟然沒有大動肝火,頂多就像第一天見面那樣言語譏刺兩句;但據秘密情報指出,少夫人正同少爺冷戰當中,成天往外跑,不想見到少爺的臉。
他們猜呀,最後投降的一定是少爺,不會是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