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姓年,她……」年昕敖瞟了一眼只差沒露出森森白牙低狺的小食人鬼,不禁低低的笑了。「是在下撿到的食人鬼。」
一群塞外姑娘笑得花枝亂顫,全以為年昕敖在說笑︰
原來是撿到的小乞兒,這下眾姑娘安心了。
「年公子今晚打算住哪?」另一名漢族卻作胡裝打扮的姑娘開口問。
「在下還未決定……」
「奴家正是作客棧營生,可以免費招待年公子——」
「誰要去那種龍蛇雜處的地方?年公子還是來我家吧!」
「哼,你們誰都別吵了,那等簡陋的房間哪能招待年公子這位遠方貴客?當然是我家比較適合,準讓年公子賓至如歸。」
眾位姑娘七嘴八舌地吵,過青青卻感到無聊地皺了皺小鼻子,拖著她的美味大餐、緊急糧食往前走,遠離這群嘰嘰喳喳的麻雀。
真是吵死了,比寨里那堆搶金銀珠寶的盜匪還吵。
「青青姑娘,你要帶我去哪里?」高昌她熟嗎?
「好香。」過青青懶得與他說太多,肚子餓就要保持力氣,別浪費在無謂的解釋上。
「香?你肚子又餓了嗎?」該不會想把他拖去什麼無人暗巷,然後一刀宰了他做成大餐吧?
「餓了。」走那麼多路,不餓才怪。
「那我這兒還有餑餑……」
「不要。」餑餑也不錯啦,不過鼻子里聞到的香味更有吸引力。
「那……」年昕敖考慮著是否該把她一掌打昏。
「到了,吃飯。」過青青忽然一臉興奮地停下腳步,灰灰的臉蛋射出異樣的光彩。
年昕敖順著她的目光——玲攏酒樓。
原來是飯館,看來是他誤會了。
「烏龜,吃飯。」過青青扯了扯他便走進去。
小二見客人上門,頂著一張笑臉迎了上去,卻在見滿身髒污的過青青時僵了僵。
「在下不叫烏龜,在下名叫年昕敖。」年昕敖即使連在抱怨都很溫和。
「鰲就是烏龜。」過青青很堅持;在她看過的少數書本里對這個字印象深刻。「還是你想當小狽?反正我沒差。」獒就是小狽。
「此‘敖’非彼‘鰲’,而且鰲也不是烏龜,是龍之子。」年昕敖解釋,當沒看見小二的臉色,直接牽了過青青的手便尋了一張空桌落坐。
「客官用點什麼?」小二的臉色在看到較體面的年昕敖之後好看了不少,殷勤上前招呼。
隨意點了幾道菜,年昕敖問︰「可有空房?」
「有。客官要幾間房?」
「兩間。」年昕敖和顏悅色地說道,俊逸的外貌、溫文的舉止,成功贏得小二好感。他望向四處張望只差沒流口水昭告天下她在覬覦別桌食物的過青青。「等會兒慢慢吃,沒人同你搶,不要噎著了。」
幾天相處下來,年昕敖對過青青就算沒了解十分也有八分——
她禁不得餓,一餓起來管他七親六戚照啃無誤,他脖子上至今仍無法公開亮相的累累傷痕足以佐證她那兩顆小虎牙的威力。
唉!哪里不好啃,偏偏啃那麼暖昧的地方、留下那麼暖昧的傷痕……
餅青青四處張望,像是對這的景象很有興致。
「阿ど,這里就是城市呀……好多不同的人呢!」過青青興奮地看著,不只看各種不同食物,也看各式各樣的人。
「你叫我哪個ど?」年昕敖非常介意,他可不想變成烏龜或小狽。
餅青青明顯心不在焉,「名字只是一種稱呼,不必太介意。」
「但我介意。」年听敖拿食指沾了水,在桌上寫下他的名字,強迫過青青看。
她隨意瞄了一眼,「敖」字比她想像中更少筆劃。
「清楚了?」
餅青青嘟起嘴,書呆就是書呆。「清楚了。」
年昕敖露出滿意的笑容,「等會兒我請小二包點你喜歡的食物路上吃好嗎?」
「好!」過青青快樂地歡呼,很容易被攏絡了。
其實年書生也算不錯,比起她看過的一些窮酸懦要好上太多。
普通人听到自己成為她的備用糧食,早逃之夭夭去了,逞論帶著她一道上路還讓她吃飽睡好呢!
所以她真不知該說年書呆是徹頭徹尾的濫呆子,或是個性深沉到令人害怕——若問她,心里八成八是偏向頭一個答案的。
她再沒看過比他更不知人心險惡的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要贏過她所見過最卑劣的人也很難。
她八歲時跟著父母出外經商,行經沙漠時遇上了克孜爾朵哈的沙漠盜匪,整個商隊無一幸免——這是克孜爾朵哈沙寨盜匪的規矩,斬草除根!幸得當時一同出外揀「人材」的廚婆相中了八歲的她當助手,她才得以幸免于難,卻從此禁錮在那土匪窩中。在寨子里,她學到了許多事,包括殺人劫貨——
比起一般姑娘家,她要學的東西顯然多得多。
偶爾土匪們會丟幾本書給她,憑著八歲前的記憶,及一位抓回來當「人畜」的書生教導,她也懂一點道理;她想那書生是想借此感化她,好放他逃生吧?只不過聖賢道理她懂是懂了一些,卻還不明白世俗所謂的對錯黑白,一直到日前土匪窩給草原民族剿了,她出來流浪之後才斷斷續續知道一些世俗的對錯。
不過知道歸知道,要跟她浸婬了十年的觀念對抗——還早咧!
就像吃人肉這件事,弱肉強食有何不對?難道餓得快死了也不準吃人嗎?人不也是動物的一種?她實在不懂為何吃人肉就是罪大惡極,在她看來,戰爭不是殺死了更多人嗎?而且還不是為了己身生存才殺人呢卜堆堆的肉就這麼浪費掉了……
想得她好心疼喔!
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
她覺得自己實在很幸運,若不是在土匪窩待過,那日她肯定會傻傻的餓死在沙漠里,而非找到像年書呆這麼好的食物!
呵呵……過青青沖著年昕敖傻笑,笑得他頭皮發麻。這小食人鬼又想到什麼料理他的好方法了?
「青青姑娘為何不動筷?」要轉移她注意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吃」。「是不餓了嗎?那在下便叫小二撤下去……」
餅青青猛地回過神來,雙手迅速把食物往嘴巴里塞,就怕年昕敖真把食物撤下去。
年昕敖看著她的吃相笑,現下她又像個小餓死鬼投胎了。
既然給纏上了,不苦中作樂又如何?
其實他大可輕功一展溜之大吉,相信他的輕功再差勁也不會輸個小泵娘,但卻狠不下心一走了之。青青開口閉口、舉止行為在一般人眼中都稱得上驚世駭俗,若不管她,等她行到宋境,不用三天便會成為人們日中的妖孽,隨人喊打喊殺了。
唉!誰說年族人殘暴不仁呢?他是如此善良仁慈啊!
再看一眼過青青難看的吃相,年昕敖深深覺得沒有拋棄她的他真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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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善人?烈隨澤從不覺得年獸會是「大善獸」,雖然他見過的年獸數來數去就只這麼一只,而且還是他運氣好才見著這麼一只。
他想過了,要把年獸一網打盡是個大工程,單憑他一己之力無法成事,所以得找幫手;可兄長們遠水救不了近火,他得就近找才成,最好能在年獸身邊當臥底,把年獸的一舉∼動向他報告——重點是,探知年獸這回下山想興什麼風、做什麼浪,他才好見招拆招,免得生靈涂炭。
想來想去,最適合的人只有前些日子年獸不知發什麼神經救回去的人;他要對那小乞兒曉以大義,讓他知道年獸是多麼可怕的怪物——
可話又說回來,年獸為什麼會救人呢?當作糧食養著嗎?
確實,看這小乞兒瘦瘦干干的模樣,不養胖一點實在不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