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掌下微微腫起的腳踝,齊雲吊著的心終于稍稍放了下來。
他一向冷靜,一向玩世不恭,但是听到那聲巨響時,他是真的擔心她出了事,明明自己的身體是那樣的不舒服,卻緊張的趕了過去。
對,他是愛和她斗嘴,也愛看著她被自己氣的腮幫子鼓鼓的模樣,但前提是她不能有事。
他擔心她,在乎她。
連顧晴荷都知道,只是她看不出來。
「剛才我已經吃過藥了。」齊雲終于放開紀嫣然站了起來,他沖她春風一笑,不慌不亂的開始解西裝紐扣。
紀嫣然急了,目瞪口呆的盯著他的動作,他……他想要做什麼?
「齊雲,我警告過你的,不……不要亂來,否則……否則我會……」她握緊了小拳頭。
齊雲打了大大的一個哈欠,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溫和而又安心,「紀嫣然,無論你想要怎樣,請先讓我睡一覺。你這一鬧,我是真的困了。」
睡……睡覺……他睡哪里?整個房間只有一張床啊。
仿佛是了解到她的想法,齊雲的聲音緊接而來,「紀嫣然,你不感激我讓你有地方可以睡,也該照顧一下我這個病人吧。沙發就讓給你了,里面的床是我的了。」
哦……他生病了,還發燒了,所以要休息,所以要睡舒服的床。
等等!
「齊雲,可是我也是病人,我的腳也崴了,憑什麼你要睡床?」紀嫣然慢半拍的瞪著他,高大的身影已經窩進了床鋪里,臉朝外對著小客廳中的她。
齊雲閉著雙眼,聲音輕柔而又無奈,「嫣然,這一天折騰下來,我早就累壞了。我的身體不是鐵打的,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願意和我躺在一張床上,這樣子的安排不是最好的嗎?我想睡覺了,這要求不過分吧?」
紀嫣然咬著唇,想要抗議,卻又悲哀的知道,這個男人一向肆意妄為慣了,瞧他那張舌燦蓮花的嘴,她有再多的抗議也是枉然吧……
其實仔細看,就會發現,沙發扶手邊還放著一床干淨的被子,紀嫣然拉過被子蓋在身上,賭氣的閉上了眼楮。
房間內的暖氣溫度適宜,躺在沙發上的紀嫣然竟然覺得十分地舒服。
客廳連著小臥室,整個空間安靜極了,她能夠听見屬于他的淺淺的呼吸聲。他淡淡的氣息充盈她的感官,淡化了心中的悶氣。直到這會兒,她才願意承認,其實齊雲是個很細心很貼心的人。
好吧,因為他沒有拋下她、因為他生病了還背著她回酒店、因為他幫她冷敷、因為他發燒了,她就暫時委屈自己,把柔軟的大床讓給他吧。
抱著雪白的被子,嫣然的呼吸逐漸均勻、逐漸和緩,不消片刻就沉入黑甜的夢鄉中。
床上的男人翻了個身,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
空氣里有股很安定的味道,她這個尋寶者,在狂沙滾滾的炎流中時空穿梭,不知不覺的來到了一間干淨整潔的房間。
她很沒有禮貌,連門都不敲就沖了進去,對著床上凸起的一團,大聲的叫著︰「起來,大懶豬!」
床上的人仿佛是早就習慣了這樣任性的她,只是輕輕地轉了個身子,背對著她。
討厭!竟然敢無視公主的要求!憤怒的她啪嗒啪嗒的跑到床邊,手指利索的就要抓住被子。哪知道床上的人仿佛後面長了眼楮似的,她手沒抓到被子,反倒被他輕輕一壓,半個身子以極其不雅觀的動作倒在了床上。
男人單膝壓制著她,嘴角是溫暖寵溺的笑意,「想要偷襲我嗎?你什麼時候成功過?」
她很想拍掉他臉上篤定的笑容,當她另一只手時,男人洞察先機的再次鉗制了她的行動,「還不認輸嗎?」
「不認不認就不認……你是個大壞蛋!」她叫嚷著。
男人的臉卻越湊越緊,搞怪的用下巴上的胡渣摩挲著她的臉龐,惹得她哈哈大笑,只得求饒︰「住手……哈哈哈……好癢……住手……石磊。」
「石磊,陪我去逛街!」
「石磊,我要去動物園!」
「石磊,我要吃哈根達斯……」
「石磊……」
如同一把鑰匙,在穿越了空間,來到了那間小小的房間中,「石磊石磊石磊……」她的腦海里全部都是石磊兩個字了。
「嫣然,紀嫣然,你醒醒!」有一雙溫柔的手正撫模著她的臉龐,是誰?石磊嗎?
她猛地睜開了眼楮……
沒有石磊,只有那個昨晚霸佔了整張大床的齊雲,褐色的眼眸打量著她,指尖還輕輕的踫了下她的臉龐,接住了一滴落下的眼淚,嘴角的淡笑意味不明。
紀嫣然頓時一張笑臉漲得通紅,伸手胡亂的模了模有些帶雨梨花的臉,討厭,她剛才又做夢了……這是這一次,夢境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到她記住了那個喜歡穿白襯衫,總是讓自己莫名的淚流滿面的男人名字︰石磊。
「你怎麼了?」身旁的他輕輕的問。
她搖搖頭,慌忙的站了起來,以言語掩飾心底的震撼,「就是做了一個感人的夢,太感人所以哭了……」
說罷就推開齊雲站了起來,腳踝處乍然使力還有點痛,她只好蹦蹦跳跳的跳開幾步,「我……我去洗臉。」
看著紀嫣然像只兔子一樣惴惴不安的跳去浴室,齊雲重重的嘆了口氣,猛地坐在了沙發上。
石磊……即使在睡夢中她也為之哭泣的名字,是有多美好多堅定,才能念念不忘,才能輾轉在夢境?
難道她從一開始就只是和自己打打鬧鬧,因為心底有了這麼一個讓她「淚如雨下」、「惶恐不安」的石磊!
一時之間,齊雲恨得牙直癢!
這是什麼?相逢未是有緣身嗎?淺褐色的眼底滑過一抹恨意。
第7章(1)
紀嫣然當然不知道齊雲心底的波濤洶涌,對于她來說,莫名的震撼來自于長久壓抑的夢境因為某種未知的安定情緒而牽引出了夢中的人物,這就像春天的種子一樣,悄然的深埋在泥土中,當它終于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生長的速度猛然加速了起來。
她是聰明的,從上次的「跆拳道」事件,她就知道父母對于自己隱瞞了一部分的事實。她不再祈禱自己的疑問由父母來解惑,她開始自己去尋寶——寶藏就是所謂的真相。
僅僅一個周末的時間,紀嫣然做了很多事情。
她去了醫院,以經常頭痛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醫院方面的結論是她很健康,頭疼只是因為壓力過大,並不是腦內神經出現了什麼問題。
她又去了心理診療所,得到的結論與醫院方面相同,不外乎「小姐工作壓力太大,適時的放松一下,頭疼就會減輕很多」,沒有她以為的「深層催眠」。
是的,紀嫣然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證明自己是不是「失憶」了……那樣身臨其境的夢境,那樣帶有溫度的眼淚,她是不是忘掉了某些重要的記憶?
可是,事實沒有給她答案。
她甚至想要請私家偵探調查石磊這個人,可是最終作罷。終究是對現實妥協,這些夢境,那個石磊,終究沒有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說到底也只是她心底的小小疑惑罷了,除了自己,誰需要為此傷神呢?
還有齊雲……海島的一夜,他們分享著最親密的呼吸,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那份安全感來自于他。明明發燒卻傻傻的跑出來吹夜風,只是想確定她有沒有事;明明關心自己,對自己的腳腕小心呵護,偏偏口頭上得理不饒人;還有,當他輕輕掬起她臉頰上的那滴淚時,她不知道自己滿臉的通紅有多少是因為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