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鄧芬娜搖頭,堅定地說︰「我很滿足,很快樂。」
「你沒有自己的孩子……」身為女人,當了母親才能算完美吧?
「阿墨和阿塵就是我的孩子。」
「你不擔心老了以後沒人奉養?」
「不擔心。」鄧芬娜安慰他︰「民哥,我會自己安排,你不要擔心。」
「嗯。」黎國民緊緊牽住她的手。
燈關了,兩人輕輕帶上門,相偕走回屬于他們的房間。
「Wilson,你看,那里很像香港耶!」黎彈墨指著身後正在遠離的城市;兄妹倆坐在廈門前往鼓浪嶼的渡輪上。「沒想到廈門這麼繁榮,我們本來還以為是鄉下呢。」
「別吵啦!」黎彈塵對她的大驚小敝沒興趣,仔細閱讀著手中的游覽導讀。原來鼓浪嶼是著名的音樂之鄉!最讓人驚訝的是,人口只有兩萬的島嶼竟然擁有國際水準的交響樂團和音樂廳,實在是不可思議!
「你看得懂嗎?」黎彈墨湊到兄長面前,看他手中的中文小冊子。
「大部份懂。」黎彈塵合上冊子,下定決心。「我們等下先去參觀音樂廳。」
「悶死了!我要去看那些一百多年的房子!」黎彈墨大聲抗議。她听說島上有許多風格繽紛的老房子,那才好看嘛!
「Joyce,音樂可以陶冶你的野性,讓你變成淑女。」黎彈塵努力游說。
「你讀了五年的音樂系,也沒看你變成淑女。」黎彈墨毫不受教。
哇咧!黎彈塵忍住說髒話的沖動,目不斜視地說︰「音樂讓我成為紳士。」
「紳士?哈哈……」黎彈墨笑得前仰後合。
旁若無人的笑聲引來不少眼光。好個活潑直率的陽光女孩!
黎彈塵卻被看得渾身不自在。「Joyce,小聲一點。」
「Wilson,你……」黎彈墨盡量壓低聲量︰「你一定是音樂系最失敗的產品。」
「哈……」
「你才是人類最失敗的產品!」黎彈塵鐵青著臉,拉住妹妹走至船邊,此時渡輪已經靠岸。
兩個小時後,黎彈墨步履蹣跚。
「哎,Wilson,這島上怎麼沒有車子坐啊?」
「為了保護古跡不受污染,島上沒有汽車。」黎彈塵揮動手中的冊子解釋。
「嗯,滿先進的環保意識嘛!」黎彈墨對小島的好感增加。「我累了。」
「去那邊休息一下。」黎彈塵扶著妹妹走進一間古色古香的商店。
「請用茶。」穿著改良式旗袍的服務小姐立即端上兩杯清香撲鼻的熱茶。
茶?管他!口渴難耐的黎彈墨一口干盡金黃色的茶水。
「小姐,好喝吧?這是安溪最上等的鐵觀音。」面對品茶如牛飲的顧客,中年老板的笑容僵在臉上。
「鐵觀音?很好听的名字。」雖然父親做茶葉生意,黎彈墨對茶葉卻是一竅不通。
「鐵觀音是烏龍茶的一種。」黎彈塵笑得不懷好意。
「這位先生是內行人!」老板如遇知音,趕緊獻殷勤︰「小姐喜歡烏龍茶?我們有最好的烏龍茶,去年得過冠軍……」
他干嘛一直強調那兩個字?!全世界她最討厭的東西就是烏龍茶!黎彈墨氣得想扁人!她沈下臉色,轉身走出商店。
「對不起!」黎彈塵匆匆拋下發楞的老板和店員,急急追出去。
「Joyce!Joyce!」黎彈塵拉住像在趕火車的妹妹。
「干嘛啦?!」黎彈墨不情願地停步。
「可以去參觀音樂廳了吧?」黎彈塵陪著笑臉。
「不爽!」
「哎,我已經先陪你看遍所有老房子了,」黎彈塵指責︰「怎麼可以這樣不公平?」
「打我呀!」黎彈墨有恃無恐。誰叫他故意惹她!
「好!我自己去!」黎彈塵很有志氣地走了幾步,回頭一看,妹妹仍然不動如山。「你真的不走啊?」
「哼!」黎彈墨甩頭不理他。
「唉……」黎彈塵大聲嘆氣;全世界沒有比他更命苦的哥哥了。不得已走回妹妹面前,低聲下氣地說︰「姑女乃女乃,拜托你好不好?」
「走啊!」黎彈墨趾高氣揚地開步走。
「唉……」黎彈塵搖頭嘆息地跟在後面。
十分鐘之後,兄妹倆還沒走到音樂廳門口,就听見里面傳來悠揚的樂聲。
「四季!」黎彈塵興奮地跑到窗戶邊,放眼觀望。
黎彈墨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後,引頸張望。
空曠的練琴室,一位身穿米白色洋裝的年輕女孩正在彈鋼琴,從側面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天窗流瀉而下的柔和陽光在她手上、長發、背上灑著聖潔的光環。
優美的旋律、和諧的畫面讓黎彈塵的心隨之躍動不已。
「Joyce,看見沒有?」黎彈塵低聲說︰「那才是淑女,那才叫氣質。」
「哼!」黎彈墨不服氣地踱開。
一曲彈罷,黎彈塵情不自禁鼓掌叫好︰「太好了!太美妙了!」
彈琴女孩大吃一驚!迅速回頭。
好美麗的容貌!黎彈塵目瞪口呆。
窗外那個陌生男孩怎麼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女孩微蹙眉尖,收拾琴譜,匆匆離開練琴室。
「小姐!」黎彈塵在門口攔住夢寐以求的女孩。「你叫什麼名宇?」
女孩不理他,高傲地從他身邊走過,像極了高貴的公王。
「哈……」黎彈墨樂不可支。「Wilson,你出師……什麼的,哈……」
看著佳人遠去的背影,黎彈塵覺得自己的心已跟隨而去。「Joyce,我想我愛上她了。」
「什麼?!」黎彈墨嗤之以鼻。「嗤,你的愛真廉價!」
「這叫一見鐘情。」黎彈塵懶懶地看妹妹一眼。「你不懂。」
「我懂!」黎彈墨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這叫神經病!走啦,人已經不見了,害什麼相思!」
「唉……」黎彈塵垂頭喪氣地被拖往回家的路。
「為什麼不回台灣?」黎國民凝視坐在對面的申燕賀。
「我已經習慣流浪。」申燕賀神色平靜。
「申仔,你在這里過得好嗎?」兩、三年不見,他變得更深沈內斂。
「無所謂。」申燕賀微微搖頭;事實上,在異鄉孤軍奮斗多年,他的成績斐然,但是,故人面前,不必炫耀。
「我們自己有公司,何必跑到這麼眼的地荒來?」黎國民不無埋怨。
「民哥,你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這是他對黎國民的承諾。申燕賀十三歲成為孤兒,十五歲投入黎國民旗下時,已經是街頭的狠角色,但黎國民後來卻要求他離開幫派,回學校讀書。這十余年,他們雖然不常見面,卻無損如父子般的情誼。
「我知道,如果沒有你,公司不會這樣平順。」黎國民感慨。「我……」
「不必說那些。」申燕賀淡然打斷他想說的感激。
「申仔,你查得怎樣?」黎國民憂心如焚。「台灣那邊怎麼樣了?」
「這幾天就會沒事。」申燕賀語帶保留,「民哥,你們很快就可以回去。」
「嗯。」黎國民放心地點頭;申燕賀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唉……那兩個孩子一點都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還歡歡喜喜在這里觀光。」
「反正幫不上忙,何必讓他們知道太多?」
「唉!這兩個猴囝仔不好好讀書,一個彈琴,一個玩石頭。」黎國民無奈。「根本沒辦法接班。」
「民哥,如果你真的希望他們接班,就不會放任他們隨自己的興趣發展。」
「素啊……都不素那個料,所以不想勉強。」黎國民輕哼。「哼,還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在「變什麼蚊」!回台灣以後再好好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