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反省。「是、是,妳說的是,我是不懂暗戀一個人的心情。」他忙著推拒那些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痴戀一個人?
原來長得帥也會變成一種錯誤。
「我費盡心思瞞著我爸,說自己跟雜志社到蒙古出外景,一個人坐飛機到美國。為了見他一面,我在片場外足足站了十八個小時,而且還連續喝了二十幾杯咖啡提振精神,又在下雨的夜里被淋成落湯雞,最後卻被他的女伴譏笑發育不良……」
她一五一十的控訴無情師兄和他新歡的絕情行為,不爭氣的淚水又濡濕她的小臉,這幅景象看在裴定捷的眼里,心有戚戚焉。
她感傷的臉讓他憶起十幾年前,一個曾經偷偷暗戀他的學妹,天天隔著窗戶偷瞄他,連他要出國念書時,也只敢躲在人群里偷偷望著他……他從來不知道暗戀一個人的心情會是如此苦澀,通常他只享受眾人仰慕的光環。
「霍小姐,妳別太傷心。」他軟言相勸。
「叫我怎麼能不傷心?」
他努力找適當的詞匯安慰她。「像妳這麼……」
可愛?不適合。
美麗?這實在太虛偽了。
心地善良?相識不久難以定論。
身材好?簡直是睜眼說瞎話。
侮笙眼巴巴地瞅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像妳這麼有……『內在美』的女孩,」對,就是內在美這既籠統又得宜的形容詞。「老天爺一定會賜給妳一個絕世好男人。」
「真的嗎?」她破涕為笑,一臉期待,抓著他的手臂追問︰「有多好?」
他的額際多了三條斜線。
難道她看不出來這純粹是客套的安慰話嗎?
「比妳師兄還要好一千倍,帥一萬倍。」
梅笙的腦海浮現一位英俊挺拔的男子,執起她的小手,訴說著像詩一般美的浪漫情話,用溫柔撫慰她的情傷……她已經完全陶醉在自己幻想的「新戀情」里,但是對方是高不可攀的完美王子,而她卻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丑小鴨。
「不過,『他』這麼好,我這麼平凡……」她已經從纏綿俳惻的愛情世界里,考慮到門當戶對的現實問題。
他的嘴角抽搐,只差沒直截了當的劈頭對她說--妳、想、太、多、了!
「失戀已經夠傷心了,喝酒還會傷肝,所以妳要從這一刻起戒掉酒精,揮別過去失戀的陰霾,迎接嶄新的人生,這樣妳的絕世好男人才會從平凡的外表發現妳的『內在美』。」
「好,我答應你!從現在起,即使我再難過、再傷心,絕對不踫一滴酒精。」
「很好。」他偷偷吁了口氣。
幸好她的難纏指數屬于「幼兒園階段」,以他的功力應付起來還游刃有余。
「不過,我還失業了。」她難堪地垂下頭,眼眶里又蓄起兩泡委屈的淚水。
「失業……」他想起這就是丁蘭燻的終極目標。
「我去美國時刷爆了信用卡,又因為失戀太傷心而曠職太久,所以被我們總監炒魷魚了。雖然蘭燻一直力挺我,但總監還是……」她由低聲啜泣轉為號啕大哭。
「工作再找就有了。」對她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我是一個無業游民,我不僅辜負了父親對我的期待,還丟盡了霍家的顏面!想到列祖列宗的英明神武事跡,我就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我是霍家的罪人,我……」
她會不會太夸張了?那以全台灣百分之五的失業率,罪人已經滿坑滿谷了。
「嗚∼∼」她已經哭到岔氣。
面對她的眼淚和慘狀,他突然心軟,好像不幫助她就是罪大惡極。「我幫妳。」一股憐惜感悄悄鑽進他的心坎里。
她的淚水收放自如。「你是說要我去你的公司幫忙?」
「對。」話甫出口,他就後悔了。
唉,沒事他干麼替自己多裝了-顆「良心」呢?
「哇!蘭燻說得對,你果然長得又高又帥,而且又富有同情心!」
「謝謝妳的贊美。」雖然她的語氣十分誠懇,臉蛋又純真沒心機,但怎麼听都覺得刺耳,就像是某個妖女的詭計得逞了一般。
「你真是一個好人。」
「妳太客氣了。」好人,第一次有人這麼形容他。
「還是我的恩人。」
「言重了。」他謙虛道。
「嚴重?!」她模著頭上的紗布,咧嘴傻笑。「我的傷一點都不嚴重,小時候我有練過一點鐵頭功,這對我而言只是皮肉傷,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微瞇著眼審視著一臉無辜的梅笙,隱忍著滿腔怒氣,並在心里發下毒誓,他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那個妖女了∼∼
第二章
「男人志」是國內第一家以男人為主的雜志,不論是流行時街、生活精品、兩性關系……等話題都有涉獵,內容包羅萬象,再加上性感美女作為封面,在景氣低迷時還是屢創佳績。
而公司里大至總監兼發行人裴定捷,到總編、時尚編輯、特約作者、行銷專員……等工作人員,小至辦公大樓外的保全人員,全都清一色是男人。
不過今天男人志卻出現萬綠叢中一點「黃」。
從打卡上班的那一刻起,以玻璃帷幕隔板創造出隔間效果的男人志,便喧囂得雞飛狗跳,眾人圍著那團「黃」品頭論足。
「我記得『追殺比爾』已經下檔了。」擔任造型師的喬治對她的服裝品味不敢苟同。
「你沒看預告,人家第二集『愛的大逃殺』又要上映了。」攝影師小杜對她「高不可攀」的身材恨得牙癢癢的,那雙長腿幾乎快到他的胸部了。
「我這是李小龍的造型。」霍梅笙傻氣的咧嘴微笑。
「那要不要順便打一套雙節棍來看看?」總編阿野隔著黑色的鏡框,不懷好意地瞪視著裴定捷帶來的麻煩。
「我沒帶雙節棍,迷蹤拳可以嗎?」她听不出他話里譏誚的意味,準備擺出打拳姿勢。
迷蹤拳?!我還佛山無影腳哩!「妳跟霍元甲很熟啊?」阿野嫌惡的由齒縫里進出幾個字。
「你怎麼知道!」梅笙興奮得由地上彈跳起來。「霍元甲是我的曾師祖,我叫霍梅笙,是霍氏武館第五代嫡傳弟子,請大家鄉多指教。」
老天!殺了我吧!裴定捷瞟了一眼她活潑雀躍的模樣,再看看眾人看戲的姿態,還有阿野黑了半張的俊臉。
「妳來這里是打拳還是賣膏藥?」阿野一桶水兜頭淋下,用冰冷的言語澆熄她的熱情。
「老板……」她又露出小狽般純真又無辜的眼神望向裴定捷。
裴定捷涎著臉陪笑,搭著阿野的肩頭,將他帶至窗邊。「給個面子吧。」
「我們創立男人志的第一天就約法三章,絕不錄取女性員工,你忘了我們的草創合約嗎?」阿野僵著臉,不肯退讓。
倒不是他的性向有問題或者患有不為人知的隱疾,純粹是公司里如果有女性員工在場,那麼大家在開黃腔或是談論到兩性議題時,都比較容易產生爭執。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他們共同訂下了這條約定。
「她怎麼看都只能算『半個』女人吧?」
在裴定捷嚴苛的審美觀里,女人就該有一頭豐盈的長發、明艷無儔的臉孔、三十四C的傲人上圍、四十二吋的長腿,而霍梅充其量只是身分證上性別欄為--女性。
「半個也不行。」阿野毫不留情面。
「你就通融一次嘛!反正以她的條件和外表絕對不會鬧出辦公室戀情,也不會妨礙其它人的工作士氣。」他大老板難得紆尊降貴,對職員軟言相求。
阿野睞了她的履歷表一眼。「她以前是Women'stalk的職員,誰知道是不是何菊幽派來的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