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的太可惡了,養水母就只為了好看好玩嗎?」丁鈺芬氣得握拳,整個人抖了起來。
「你還好吧?」發現她的異狀,範郢崴忍不住必心地問。
「我……我只是想到人類不止對待動物殘忍,本身也無法善待人類。就像我,來到這世上也是一個錯誤。」她頓覺自己與水母是一樣的,都是「人類」一時喜歡和沖動下的「產物」。
「你……你怎麼會這樣想呢?」望著她的頹喪,他急了。她怎麼老是做些不當又怪異的聯想?
「你看看這些水母,就算大家趕流行想養好了,至少也是因為喜歡而去買。而我呢?我從小不但不被期待,還被厭惡。」濃烈的哀傷襲上心頭,顧不得這兒是馬路,她的淚水已要奪眶而出。
「你不要把自己和水母混為一談,這是兩回事。你是人,你有思想不是嗎?就算
你一出生就不被喜愛,但你還是活下來了,而且也長大了,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為什麼還要把心禁錮在過去呢?」
他的話句句敲進丁鈺芬的心,讓她心跳緩緩復蘇了。是啊,她長大了、獨立了,可以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含著淚,她靜靜地瞅著他︰心里漾滿了感動。
「好奇怪。」她深吸了口氣,「我以前不會這麼悲憤的,遇到你讓我忍不住傾吐感傷,但也是你安撫我的低落情緒。」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影響了她嗎?事實上,她也影響了他啊!
「謝謝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真的。」她誠摯地望進他眼里。
範郢崴害羞的避開她滿是情意的眼瞳,「該回去了,我待會還要去學校上課,」
「好。」她點頭,再望了望水族箱內色彩繽紛的水母,「好好活下去,我也是。」說完,她昂起頭,邁開大步追上範郢崴。
她嶄新的人生,也許正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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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得在房間里踱起步,丁鈺芬悶得發慌。
範郢崴去上課,留下她一人,她該做什麼呢?
看書?瞟向滿是書籍的書櫃,竟沒有她想拿下一讀的書。除了他修習的專業書籍之外,余下的就是村上春樹、金庸武俠、推理小說……
村上春樹,她早已拜讀完畢;金庸,她也看了不少;推理小說嘛,她實在沒什麼興致。
他的房間沒有一丁點好玩的東西,她快要受不了了。他出門時,忘了問他何時回來,這樣漫無止境的等待,讓她的心莫名地焦躁起來。
才分離不到一個小時,她竟強烈地思念他,想念有他在的時候……
怔怔地在他書桌前坐下,隨手翻開筆記本,看著他端正挺拔的字跡,一如他的人一般方正,讓她哭笑不得。
輕輕撫觸著他的字跡,拿起桌上的筆,在空白的紙上模擬起他的字跡。
「唉,怎麼學都不像。」瞧紙上四不像的筆跡,丁鈺芬嘲笑自己的駑鈍,連學人寫字都不會。
拋開他字跡的影響,她用自己的筆跡寫下他的名字——範郢崴。
「範郢崴。」手上寫著,嘴里念著,一筆一句地泄漏了她對他的情意。
好快!真的太快了!才相識幾天,整顆心便系在他身上,這種感受是前所未有的。
用手支著下顎,回想起他嚴厲指責她時的義正詞嚴,回想起他關懷時擔憂的溫柔眼神,似乎他的一切都能牽動她的心。
這種感受真的很復雜,卻也神奇,她根本還不了解他呢!不了解他的一切,不了解他的背景,卻已戀上他這個人,
「鈴……」突兀響起的鈴聲嚇了她一跳,她不知他房里有電話!
她四處梭巡著鈴聲來源,終于自一堆書海中看到了來電閃爍著光亮的電話。
接?不接?
主人不在,她還是不接電話的好。一個男人房里,有女人接起電話,任誰都會有不當的聯想,她雖然「不顧廉恥」地膩上了他,卻不希望他在外人眼中成了「表里不一」的偽君子。
呵,她竟在意起他在別人心中的形象,真叫她啼笑皆非。
無奈那來電的人不死心,電話持續響著。丁鈺芬死瞪著話筒,賭定不接的心意有了動搖。
會不會有什麼急事?否則怎麼會響這麼久?她蹙起眉沉思。
好不容易對方放棄了,她也松了口氣,才正轉移心思,電話卻又響起。
「天啊。」她忍不住哀額輕嘆。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她暗數著鈴聲次數,有些無奈地告訴自己,第三十聲就接起。
二十九、三十……
一咬牙,丁鈺芬拿起話筒,還來不及開口便听到,「郢崴,怎麼那麼久才接?」那嚴肅的口吻讓她一愣。「喂?」丁鈺芬猶豫地出聲。
「你是誰?」不客氣的質問來自婦人口中。
「我……我是……」猜測她應是範郢崴的母親,讓她瞬間不知如何應對。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兒子房里?」範胡秀蓮不悅地道。
「我……我是他室友的朋友。」听他母親的口氣充滿不屑和指責,她趕忙胡謅出一個名目。
「哪一個室友?錫崢的?」咄咄逼人的疑問再度襲向丁鈺芬。
「不是,是……是湯溥泉。」想起柯錫崢是範郢崴的表弟,她不想害他,只好拖另一名無辜的家伙下水。
「那你怎麼可以隨便進別人的房間!去叫郢崴听電話!」既然和兒子無關,範胡秀蓮就不再多「責罵」,只是心里直犯嘀咕。現在的年輕人動不動就把女孩子帶回家,像什麼話嘛!還是他兒子老實!但就是太老實了,所以她才會打這通電話,準備叫他回來相親。
「他……他不在。」面對範郢崴母親的不善,丁鈺芬咬了咬唇回答。
「怎麼可能不在?」
「他去上課了。」他母親的嗓門很大,她將話筒移離耳朵三公分。
「既然他不在,你怎麼可以隨便進別人的房間?」她再度斥責。「你母親沒教你什麼叫禮貌嗎?」兒子不在,範胡秀蓮轉而教訓起丁鈺芬。
「我只是听電話響很久,所以才……」丁]鈺芬開始不高興了。
她是招誰惹誰了?
「這樣就可以進別人房里嗎?」範胡秀蓮很生氣。找不到兒子讓她把怒氣發泄在接電話的人身上。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啊!」丁鈺芬忍不住回嘴。
「你到底有沒有教養啊?對長輩是這樣說話的嗎?你媽媽沒教你……」
「對,我媽媽就是沒有教我,我從小就沒有媽媽,根本沒人教我什麼是禮貌,你又憑什麼罵我?」人都是有脾氣的,莫名其妙被辱罵了一頓,她開始反擊。
「你你你……你這個沒家教的……如果你是我女兒,我一定……」範胡秀蓮的話再度被打斷。
「很對不起,我也沒有這個榮幸成為你女兒!」丁鈺芬顧不得她是範郢崴的母親,狠狠丟下一句,「總之,你兒子不在,這些話留著教訓你兒子吧!」
「啪」一聲,她掛下電話。
下一秒鐘,她又拿起話筒擱在一旁,就算範郢崴的母親想打來罵人也沒辦法。
氣惱地將自己丟進床里,丁鈺芬抓起棉被蒙頭哭泣。
她……她沒和人這樣爭吵過,氣憤之後襲上心頭的是難過,
是的,她很難過。
範郢崴母親的話,句句都像利刃戳刺著她最脆弱的一環。
是的,她母親沒教她。從懂事以來,就是父親照料她,不,嚴格來說,她只是跟了父親,父親則把她寄養在親戚家里。
她跟孤兒有什麼兩樣?
範郢崴母親的話命中她最在意的事,讓她心痛得忍不住回嘴。就算她無父無母,但也總還是個人吧?她不過是擔心打電話來的人有急事找範郢崴才會好心的接起電話,憑什麼要受到這樣的人身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