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駱逸昊想了想才道︰「我第一次評分。」
「那你給曉蕙幾分呢?」她突然想起他的大學同學,也是她的朋友廖曉蕙。
以她的眼光來說,廖曉蕙是個搶眼出眾的大美人,就不知他會如何給分?她說不上來心頭的那股滋蛛是怎麼一回事。她也不是想跟曉蕙比美,只是……只是……就忍不住這麼問了。
當然,她不會期待駱逸昊真會回答她。
「曉蕙……」駱逸昊這老實人倒真的思考起來了。
「我沒有真的要你回答啦!」谷亭萱趕忙道,突然覺得自己很小心眼似的。
「她九十分吧!」駱逸昊在車子面前停下,給了她答案。隨即打開車門,逕自坐進闃黑的車內。
他必須趕快躲進車子里,只因他覺得兩頰熱辣得嚇人,他不想被她看見他臉紅。
她……會不會听出他的情感?這種暗示會不會太明顯了?這是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對女孩表露情感,她會不會……會不會以為他很輕浮?
他坐在車內,想瞧她的表情,然而,正好青光而立的她卻讓他有種看不真切的傍徨,她為什麼不上車?難道是生氣了?
比亭萱終于打開車門,在駱逸昊幾乎如坐針氈的時候。
「你果然是律師,很會說話呢!任何人一看都知道曉蕙比我漂亮。」谷亭萱擺出自認為最自然的微笑。
她誤會了!駱逸昊在心里吶喊著。
「我說的是真心話。」他急切地解釋。
「好啦!」她還是笑著,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道︰「總之,謝謝你。」
駱逸昊遲疑了一會兒,終究沒再多說什麼。對于訴訟,他向來辯才無礙,然而,對于男女之情,他卻生澀,也不知該如何讓谷亭萱明白他的心意,只是另一方面,他也悄悄松了一口氣,幸好她沒听出他的情意……
但是,為什麼他心里有種落寞的感覺呢?他莫名地有世氣悶,埋怨她為什麼听不懂他的意思,難道,真要他挑明了說?
可是……沒人教過他,該怎麼向女孩子表白心跡啊
甚至,他退縮地想著,以前他們相處的情況那麼糟糕,如果他說出他對她有種異樣的感覺,會不會換來她的拒絕?
為此,駱逸昊沉默了——
第五章
傍承瑞的第一百八十封信。九一年三月十日。天氣,陰。凌晨一時十四分。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是嗎?天啊?直到現在,我還是听得見心跳的聲音,這種感覺真是太奇妙了!你一定覺得我很失態,走嗎?請你給我幾秒平復情堵,再容我娓娓道來。
駱逸昊這個男人,跟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初識他時,他走那麼咄咄逼人,毫不留人情面,開口閉口都走銅臭味,具的很可惡。
但今天的他,可以說走變了一個人,不!或許應該說,如果人有很多不同的貌,那麼,冷漠疏離只是他的保護色,骨子里的他其實也是很脆弱的。
承瑞,我該怎麼辦?我覺得自己陷進情網里了。
明明是同一個人,明明一開始那麼討厭他的,但為什麼,同樣的一張臉,現在卻讓我感到心疼?甚至,他只是微微抿唇一笑,我的心房便像是如雷劈到般震撼戰栗。
愛情,是這樣的感覺嗎?我曾經以為,當初與你相知相惜的感受便是愛情,所以,在你走後,我仿佛失去了什麼,郁郁寡歡。
而今,請你原諒我,好嗎?我終于明白對你的感情是友情,對駱逸昊則是愛情。我似乎很遲純,是嗎?但是,當我瞧見駱逸昊的笑容的那一剎那,我就覺悟了。
你的笑靨帶給我和風般溫暖的感受,所以,我會想回應你我的微笑;然而,他卻帶給我雷閃電般的狂暴穴撼,讓我想將心交付予他。
我想,你會明白的,不走嗎?因為,那時候你就曾經跟我說過,「我很高興在有生之年能遇上你這麼一個好朋友。」你那時的眼神不摻雜情愛,平靜卻溫暖,讓我掉下淚,告訴你,「我也很高興能有你這個好朋友。」
我也曾經夢幻地想著,也許你知道來日無多,所以不敢對我許下愛情的承諾,如今想來,才知道我錯了。友情就是友情,愛情就是愛情。這是兩回事。我們珍惜對彼此的情誼,這更走彌足珍貴的啊!
如果沒有認識你,我便不會分辨此刻縈心頭的情驚叫愛情;如果沒有認識駱逸昊,我也不會明白你我之間的情誼叫友情。如果沒有認識你們兩人,我也許永遠厘不清男女之間的感情屬性。
我想,我終于可以坦然面對自己的心了。其的謝謝你。
亭萱
駱逸昊平躺在松軟舒適的雙人床上,兩手枕在頭下,想起幾個小時前讓他手足無措的一切,他喘了口氣,輕合起眼,那景況清晰得像是電影播放似地在他腦海盤旋——
「你想去什麼地方呢?」當車子平緩地駛入川流的車道時,他開口問道。
「都可以。」谷亭萱望向窗外,自窗面上瞧見自己掩不住的笑容。
「我們到郊外走走,好嗎?」他征詢她的意見。
「台北的郊外是指?」她側首望他,微笑的神情散發出窒人的甜美。
「好像也只能去陽明山了。」他啞然失笑,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大學時,曾經到那兒夜游過,那里的夜景很美,很難想像這麼喧囂的城會有這麼美麗的一面。」
「我沒看過陽明山的夜景。」她羞澀地笑了笑。「以前念護專的時候,班上同學幾乎全是女生,就算班上有什麼聯誼活動,我也沒得參加。因為,我十點前就得回到家,要不然,肯定要被我爸爸罰跪。他總說女孩子不可以深夜在外逗留……」
駱逸昊望了她一眼,只因听出她語末的傷感,所以他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起你爸爸的事,心里難過……但我想告訴你,其實你很幸福的,因為你至少擁有了父愛,擁有屬于父親的回憶……」不自覺地,他竟也感傷起來。
「你是說……」她不敢妄自猜測,但他知道她听出他話中的淒楚。
駱逸昊深吸一口氣道︰「我沒有爸爸。很奇怪,對吧?每個人都有爸爸的,但我的確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甚至連張照片都沒有……
「听說,媽媽很愛爸爸,把一切都給了他,但他一得知媽媽懷了我,他就跑了。他們交往的時間很短,短得連張照片都來不及留下來。」他握緊方向盤,寒聲道︰「他明明知道媽媽失去他就會活不下去,他怎麼狠得下心拋下她?」
比亭萱細細地抽了一口氣,卻什麼也沒說。
「你別誤會。」猜測到她的想法,他生硬地扯出一抹笑,「我雖然沒有爸爸,但我的確有媽媽。只是,失去了爸爸的她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她沒有謀生能力,只是天天哭,從我懂事以來,就只是不所地哭著……」
駱逸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夠侃侃訴說深藏在他心底的痛,但他就是想說,他想將一切的痛都告訴她。
「我的舅舅好心地收留我們母子,與其說是好心,不如說他不得不這麼做,畢竟,我媽媽就只剩下他這個弟弟。我舅舅是個很精明也很有手腕的商人,年紀輕輕就將事業做得有聲有色,他其實還算是個好人,只是娶錯了老婆
「你能體會寄人籬下的感覺嗎?」駱逸吳自嘲地笑著。「舅媽很討厭我們母子,我知道,她恨不得把我們轟出去,那時候,我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舅舅的。你一定明白何謂拿人手短,自那時起,我就不斷告訴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