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改變什麼,我依然重視主僕禮數,只是希望能稍微變通些……」
「少爺因為悠兒姑娘而變得溫柔了。」韋翰話才出口,便已懊惱地抿住了唇。
「那也沒什麼不好。」閻仲羿反而笑了,「坦白說,過去的我是不是嚴肅得讓人討厭?」
「不,是嚴肅得讓人望而生敬。」韋翰將「畏」字改成「敬」,表達了他心中對閻仲羿的尊重。
「是嗎……」閻仲羿沉吟了會,才道︰「這下子可順了季翔那小子的心意了。」
韋翰幾乎低笑出聲,「三少爺其實是個好人,外表看起來像個毛躁的闊氣少爺,但實則不然,若真要說的話,韋翰認為,三少爺是最深藏不露的人。」
「你也看出來了?」閻仲羿滿意地頷首,「季翔的確是如此,我一直記掛著他離家前所說的話……」
「少爺……」
閻仲羿正想打斷韋翰的話語,韋翰已接著道︰「別要我改變稱謂,這太強人所難了。」
「你也是個嚴謹又頑固的人。」閻仲羿撇了撇唇,做出結論。
「韋翰就當這是贊美吧!」韋翰抿唇一笑,「少爺,近來听聞城里幾間小商號被收購的事,你可想到些什麼?」
閻仲羿挑起了眉,反問道︰「你認為是季翔所為?」
韋翰點頭道︰「八九不離十。我想,三少爺有意另闢江山,與閻家相抗衡。」
「這恐非易事。閻家經歷幾代經營,早已有了穩固的基礎……只不過……」閻仲羿沉吟道︰「若是再過幾年,也許他也有能力爭取闢商的地位,到那時候就很難說了。」
「怕只怕他現在便有能力。」韋翰的話讓閻仲羿一驚。
「你的意思是?」
「少爺,你忘了嗎?三少爺慣於出入‘春花秋月閣’,那兒總是有些具有身分地位的人,如果三少爺與他們攀上了交情,再加上有心爭取的話,就很有可能了。」韋翰的分析讓閻仲羿直點頭。
「這一點我倒是不曾想過。」在閻仲羿的觀念里,不曾有過這一環。
「少爺不來這一套,可有很多人很吃這一套的。」
「其實,季翔若真能爭取到官商的身分,我倒是樂見其成的。」閻仲羿思索著,「也許是時候已到該讓爹知道他的確看錯了自己的兒子。」
「哎呀!」韋翰一擊拳,「說起老爺,我這才想起來,老爺原是要我來喚你過去的。」
「也罷。」閻仲羿立起身,「總還是得面對的。」
「少爺……」韋翰欲言又止。
「怎麼?」閻仲羿頓住腳步,望向韋翰。
「少爺真會為了悠兒姑娘……不惜與老爺反目嗎?」
閻仲羿蹙起了眉,「但願不必如此。一直以來,我都不戀棧閻家主位,可是爹的期望那麼深重,我只能扛下。縱使不滿意爹的決定,我也謹守著為人子的身分,竭力遵從……」閻仲羿嘆了口氣,才又道︰「這也是為什麼我希望季翔能有所作為的原因,也許我是自私了點,但我真希望他能扛下閻家的事業,好讓我喘口氣。」
「不論少爺做什麼決定,韋翰永遠追隨。」韋翰慎重地許諾。
「也許會過苦日子喔!」閻仲羿輕快地恐嚇著,唇角卻揚起。
「韋翰不怕!」韋翰微微一笑。
「嗯!」閻仲羿意味深長地望了韋翰一眼,「待會兒你就守在這里,不許任何人驚擾悠兒。」
「是!」韋翰恭謹地領命,不改他為「僕」的態度。
閻仲羿笑著搖了搖頭,他怎能怪責韋翰固執的個性呢?過去的他還不也是這個樣子!
想了想,什麼主子就有什麼隨從。一想起大哥閻伯襄身邊的張仁謙,閻仲羿就嫌惡地蹙起了眉。
當年,閻復笙找來一些年紀和他們三兄弟相當的男童,讓他們自己挑選隨從,他就這樣挑中了韋翰,沒再換過,若要說韋翰與他的情誼似兄弟一般,當真不為過。
他很高興自己能有所改變而與韋翰更接近些。
再望了悠兒的睡顏一眼,閻仲羿終於轉身離開房間。
有韋翰護守著悠兒,他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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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踏進閻復笙房里,一股超低氣壓便兜頭罩下,閻仲羿沉穩地面對正等著質詢他的人。
眼前,正是他的爹閻復笙與大哥閻伯襄。
「你總算知道要過來了?」閻復笙一開口,便是苛薄的嘲諷。「也許我該換個說法,你確定你知道我是誰嗎?那女妖沒將你的神魂全都懾去?」
「爹,您又何必……」
閻復笙不讓閻仲羿把話說完,冷笑道︰「還知道我是你爹,很好。」
「她不是爹口中的什麼女妖,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閻仲羿開門見山地道。
「是嗎?」閻復笙拍案怒吼道︰「若不是不信那些神鬼之說,我早派人去捉妖了!你還想睜眼說瞎話?!」
「爹,別動怒,小心身子哪!」閻伯襄在一旁假意安撫著,心里卻樂上半天高。
「閉嘴!」閻復笙一把火噴向閻伯襄,嚇得閻伯襄不敢再吭聲,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大哥說得沒錯,爹還是得注意您的身子。」閻仲羿難得地附和著。他討厭大哥是一回事,關心爹的身體又是另一回事。
閻伯襄怨恨地瞪了閻仲羿一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地認為閻仲羿只是想讓爹更著惱他方才所說的話。
「你還會關心我的身子?」閻復笙瞪著閻仲羿,「你不是巴望著我早日駕鶴西歸,你才好稱心如意嗎!」
閻仲羿蹙起了眉,「爹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什麼?還不就是想娶那個花娘,不對,我差點忘了,她的確如你所說的不是個花娘,她根本是個妖怪!」閻復笙幾乎吼出了五髒六腑?
「爹,您能不能听我解釋?」
「解釋?有什麼好解釋的?幾日之前,她縴瘦得不像個有孕之人,就算她當時已有三、四個月身孕好了,也不該在今日臨盆!你還想自欺欺人嗎!」閻復笙打心眼底不相信悠兒會是個妖怪,他畢競是不信世上有那些東西的,可是悠兒的詭異又是所為何來?
「悠兒確實異於常人,但那一點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她!難道爹不問問我,她生的是女孩還是男孩嗎?」閻仲羿沉痛地說著。
明知爹不可能開心,他卻仍是希望爹能為他有了女兒而感到欣慰。
「誰在乎她生男生女!我可沒承認她是閻家的媳婦!」閻復笙是怎麼也不可能接受的。
「爹,雖未明媒正娶,但我早已認定悠兒是我的妻子,等她身子骨好些,我便會迎娶她。」
「好啊!」閻復笙怒咆道︰「你就踩著我的尸骨娶她進門好了!」
「爹!」閻仲羿加大了聲量,極其不悅。
「閻家不會要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當媳婦!」閻復笙激動地立起身,快步走向閻仲羿,緩下聲調道︰「仲羿,你醒醒吧!我不信世上真有妖怪,可她卻又的的確確詭異至極,你一定是被她施了法迷昏了心智,只要你離開她,你還是我最疼愛的兒子……」
「爹,悠兒沒施什麼法,我也沒迷昏了心智,我真的愛她,你為什麼不能明了?」閻仲羿疲累地解釋著。
「好。」閻復笙退後一步,「除非你能保證她的確是個‘人’!」
「她是。」閻仲羿斬釘截鐵地道。
「是嗎?今天她生下了什麼?」閻復笙的話激怒了閻仲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