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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一抹昂藏的身影踏著輕緩的步伐,無聲地推開門扉,接近床榻。
環視屋內,原先被摧毀的家具已重新整頓過,雖不能以煥然一新來形容,但至少已經比原本狼藉的狀態好許多。
桌案上的臘燭搖曳著微弱的火光,仿佛一絲風吹便可令其熄滅。
昏暗中,一雙泛著紅血絲的疲目閃爍著,那目光是如此的深沉,筆直地盯視著床榻上蜷成一團的嬌小人兒。
床上的人兒動了一下,似乎睡得極不安穩,藉著燭光,他看清她臉上殘留的淚痕,心狠狠一抽,神情變得黯然。
他不自覺地放輕腳步,來到她面前,無聲無息地坐上床沿,探出手,卻在半空什麼了一會兒,才觸上她的面頰。他輕輕摩挲著她的淚痕,覺得心痛,他仿佛可以感受到她垂淚時的痛楚……胸臆間充斥著對她的疼惜與憐愛,可為什麼一旦與她面對面相處時,就非得鬧至劍拔弩張的局面呢?
他無法紆尊降貴地對她求愛,而她的冷漠疏離,更使他無法放段同她說些輕憐蜜愛的言語。
指月復下的柔女敕肌膚,讓他眷戀的無法放手。他真的在乎她,甚至愛上她了,是嗎?楚臨瓚蹙起眉,細細剖析自己的心境,不自覺的陷入怔忡里。
柳湄眼睫輕揭,緩緩睜開眼。她本已睡得不安穩,再加上頰邊的酥癢……她被吵醒了。
當她看清面前坐著楚臨瓚時,有絲意外,再瞧見他莫測高深的眼眸時,她更加驚異地挑眉,微微側首避開他的指月復。
「湄湄……」沒料到她會醒來,他頓時有些尷尬。
三更半夜進了她的房,坐在她的床沿,他似乎將他對她的關懷之情表露得太過明顯了。
「你……」柳湄坐起身微微向後縮,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晃動的燭火,讓此刻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誰也沒開口說話,只是沉默地對望著。
「你哭過……」他淡淡地陳述。她總是這樣,不願意在他面前哭、不願意在他面前流露出女孩家的嬌態,才會讓他無法軟下心腸與她和平相處。
柳湄抿唇無意否認,卻尖刻地回答,「想來嘲笑我嗎?」
她防衛地瞪視著他。
又來了!他擰起眉,薄唇拉成一直線。
「我們不能好好地把話說清楚嗎?」他已經試著放低身段
了,當他看見她頰上殘留的淚痕時,他就心軟了。
「你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柳湄語氣不善地反問。她不是天生柔弱的千金小姐,她有她的倔氣與驕傲,不甘願在他面前認輸。
尤其,在她曾經勇敢地對他示愛之後,不懂得珍惜她的愛的他,不值得她和?以對!
楚臨瓚深深地望她一眼,「你……可以留在這里把孩子生下來。」他不想讓她走!
柳湄的眉頭一攏,想為唇用言語攻擊他,卻被他的眼神所惑,一時??地說不出話來。
是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他為什麼用那種帶著柔情的目光望著她?她的心沒來由地狂跳了一下,仿佛某樣東西蘇醒了。
見她不再激動地反唇相稽,他忍不住開口道︰「你說過……你愛我……」
柳湄登時像只刺?似的豎起滿身刺,冷冷的道︰「我是這麼說過,你要嘲笑我的痴傻了嗎?」
楚臨瓚困難地伸出手,罩上她露在錦被外的小手,道︰「你還愛我嗎?」
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帶著一種魅惑人心的魔力,她霎時有些心神恍惚,好不容易喚回思緒道︰「為什麼這麼問?」
「我……夏兒的事,只是一場表演,為了惹你生氣而設計的戲碼……」楚臨瓚縮回手,輕聲地解釋。
他想通了!與她相處,他必須收斂起他那一身屬于小王爺的霸道氣息,否則,倔傲如她,肯定會與他斗得兩敗俱傷。過去,他可以和她大吵一番,可現在,她月復中有了小生命,如果他再與她吵鬧,脆弱如她,可承受得起?
「為了惹我生氣?」柳湄錯愕地重復他的話語。他的態度,讓她好生吃驚。
「你總是太平靜,就算說愛我,你還是那麼地理智,而我……我只是無法面對我的心竟會因為你而有了起伏,所以……」講這幾句話,幾乎耗去他所有的力氣,他從斗曾如此低聲下氣過。
柳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吞吞吐吐的楚臨瓚。
這是她所認識的小王爺嗎?她的心亂了!她可以面對他的無情與狂暴,卻無法接受他的和善與誠懇,這樣的他,會讓她的心陷得更深、更快……「我要孩子,是因為……那是我和你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懷的孩子。我、我不會要的!」他覺得額際已冒出了冷汗,甚至連唇瓣都干澀起來。
「你……是認真的?」柳湄的心狂跳著,他是在告訴她,其實,他也和她一樣地在乎嗎?
「也許不若你對我的認真,但是……我是認真的。」他的眸光定定望住她。
一股酸楚襲上鼻頭,他怎麼能……怎麼能夠在如此地傷害她之後,才說他其實也在乎?他好可惡!他以為這樣一來,她就會原諒他了嗎?
「那你怎麼能那樣對我!我……我……我的痛苦你能體會嗎?你這個討人厭的家伙!」她撲向他,狠狠地捶打著他,發泄她的怒氣。
「湄湄……」
「不要這樣叫我,我恨死你了!」柳湄像只發怒的母貓,張牙舞爪地攻擊他,「我恨你,我真的真的恨死你……」
她的拳頭愈打愈輕,五指一張,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讓他傾身向她,再將她含淚的小臉埋入他的胸膛內。
「湄湄……」他張開雙臂,將她圈入懷中。
「我不會原諒你的,我絕對不原諒你……」她虛弱地在他懷中低喊著。
「我知道。」他輕輕頷首,將下顎抵著她的頭。
「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心軟,我是很無情的……」她再度重申,聲音卻已經哽咽。
「我知道。」他還是只能這麼說。
「不!」柳湄猛地抬頭,蓄滿淚水的眼悲傷地瞪住他,「你永遠不會知道!你根本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愛你,你永遠部不會懂的!」
「湄湄……」他震懾于她眸中狂放的深情,看似冷淡的她,卻擁有最強烈的熱情。
「我……愛了你好久好久,你永遠都不會明了的……」淚水淒楚地掉落,她咬住下唇,再度舉起粉拳擊上他的心口,「你根本沒有心、沒有情,你根本……根本不值得我這麼愛你……」
每一下,都像在打自己,柳湄哀傷地捶打著他,淚水狂瀉而下。
她好恨,好恨自己,好恨自己為什麼這麼愛他!好恨這樣無法灑月兌的自己!
「湄湄……」楚臨瓚激動地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唐。白居易《問劉十九》
第九章
對楚臨瓚來說,此刻狂灑淚水發泄恨意的柳湄,讓他萬分憐惜。似乎她的哭泣代表了她對他的在乎,而他,為了這樣的想法而狂喜。
他試圖撬開她的貝齒,她卻咬緊牙關拒絕著。他只能捺著性子吮吻著她的唇瓣,嘗到淚水的咸澀,胸口也因她的捶打而有些悶痛……可他不在乎,是他傷她如此深,理該任由她撒潑地「討回公道」,只是,他可不願與她這樣僵持下去。
大掌一張,他扣住她的後腦勺,用牙齒咬住她的唇瓣。
「呃……」柳湄痛得忘了捶打他,反而張開唇呼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