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岳御霄狐疑地揚了揚眉,忖度著她問此話的用意。
「我是想,你為夏侯府做了那麼多事,我們也該替你找個好姑娘……」
「且慢!」岳御霄臉色一變,佯笑道︰「少夫人,你該不會想當媒人婆吧?」
「不好嗎?」柳瀠也漾出一臉的笑反問。
「少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岳御霄拱手拒絕。
「難不成你已有心上人?所以不願接受我的安排?」她試探地問。
「不是每個人都想成親的。」岳御霄笑了笑,眼底閃過一抹復雜的思緒。
「你不想成親?為什麼?」柳瀠好奇的問。
「不瞞你說,再過一陣子,我就要離開夏侯府了。」他蟄伏在夏侯府夠久了,自他十二歲那年被夏侯老太爺帶回來,一轉眼也過了八個年頭,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為什麼?」柳瀠大驚。為什麼沒听夏侯嚳提過?
「個中原由不足為外人道,總之,我要回家一趟,這一走,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再來探視大家。」岳御霄心里突地浮現一道縴影,他微斂眉眼,強迫自己不去多想。
「不能不走嗎?」她該怎麼同夏侯芃說?柳瀠沒料到會有這等變故,一時間也亂了頭緒。
「恐怕不行。所以,對于少夫人好意說媒,只能辜負了。」今日的岳御霄談及這些事,絲毫無平日的瀟灑,眉眼之間反與夏侯嚳的沉穩內斂相去無多。
「沒有轉圜的余地?非走不可?夏侯府真的留不住你?」她別有含義地探問。
「非走不可。」岳御霄夸張地嘆了口氣,隨即又變回不羈的他,笑道︰「少夫人這麼舍不得我,若被大少爺看到,我肯定會慘遭毒打。」
既然誓必得走,就算夏侯府有他牽掛的人,又如何?該走的,不該留,不是嗎?
「我知道了。」柳瀠不死心地又問︰「你心里真的沒有人嗎?真的不需要我說媒?」她很想問問他必須走的原因,但又怕交淺言深惹人不快,遂決定先回去探問夏侯嚳再做定奪。
「大丈夫志在四方,成婚之事不急在一時嘛!」
岳御霄的自若讓柳瀠黯然蹙眉,她抿緊了唇,不知道該說多少,能說多少?
岳御霄審慎地望了柳瀠一眼,隱約猜到她的用意,卻刻意避重就輕地道︰「如果有機會,會請少夫人做媒的。喔!我得去巡視帳房了。」朝柳瀠一拱手便離去。
看著岳御霄毫無牽掛的模樣,柳瀠呆坐原處不知如何是好。她判斷不出岳御霄的真心,甚至,他表現得太過平淡,讓人查探不出他對夏侯芃是否有情。
這些話,要她怎麼開口跟夏侯芃說?
天,她替自己攬下什麼樣的難題啊!
還有妹妹柳湄,不管柳家如何低聲下氣地想放棄與王府的婚事,小王爺卻硬是不放人。這段婚事偏是由皇上賜婚,誰也不得擅自終結。到最後,柳湄派人捎了一封信來,要她再勿掛懷。
她如何能不掛懷?
與夏侯嚳成婚兩個多月,她天天都為了這兩件事煩惱,夏侯嚳則是一天到晚窮緊張,深怕她「嬌弱」的身子禁不起折騰,要她放寬心,別多想柳湄的事。
「夫人,您在這兒啊!」丫鬟小碧微喘著奔向她道︰「大少爺找你找得好急,以為你又失蹤了。」
柳瀠一听,為了夏侯嚳的大驚小敝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只能跟著丫鬟往房里走,邊問道︰「他找我何事?」
「夫人,您忘了用早膳就出來,大少爺直犯嘀咕呢!」小碧也覺得有趣,她在夏侯府做事這麼多年,從來都不知道嚴肅的大少爺會這麼寶貝妻子呢!
「少吃一餐又不會餓死,況且我最近懶懶的,沒什麼胃口。」柳瀠一想起夏侯嚳又要逼她多吃一點,她就皺眉。
小碧笑了笑,道︰「夫人就當是安撫少爺好了,多吃幾口也是好的。」
「我盡量。」柳瀠無奈地吐吐舌,推門入房。
「你去哪兒了?」才一進門,夏侯嚳擔心的臉便呈現在眼前。
「我去找御霄問些事。」她笑著走向他,挽住他的手道︰「別皺眉嘛!不好看的。」她自然地抬手替他撫平眉間的皺褶,順便還將他下垂的唇角往上掐起些許,讓他的臉孔看來不那麼僵硬。
「心上人的事?」夏侯嚳拉著她走向擺好碗筷的桌案前,體貼地替她拉好椅子。
「嗯。」柳瀠點點頭,有點任性地又道︰「我不想吃東西。」她噘起唇,拒絕接過他遞來的碗筷。
「你這幾天吃得少,這樣對身體不好。」他替她夾了些菜放進碗里,半強迫地推到她面前。
「我不想吃嘛!」她索性起身,不料,一陣暈眩襲來,她踉蹌了下,幸虧眼明手快的夏侯嚳一個箭步攬住了她。
「怎麼了?」他好生緊張,「哪里不舒服?」氣急敗壞地道︰「你就是不吃東西才會這麼虛弱。」
「我一看到那些東西就不想吃。」她本來就有些貧血,是老毛病了,根本沒有必要大驚小敝。
「不行,你一定要吃點東西。」他輕巧地將她攙扶回椅上坐好,將碗遞到她的手上。
柳瀠蹙眉聞了聞,一陣惡心的感覺涌上心頭,登時將碗一丟,跳離得老遠,彎腰了起來。
夏侯嚳見狀,臉色刷地變白,急匆匆地趕至她身邊,對著她的背又拍又揉的,「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別強撐著啊!」他覺得頂上快蹦出白發來,這全是被她急出來的。
「那味道好惡心,我不想吃嘛!」她扁起嘴,施展楚楚可憐的委屈功夫,眼楮眨了幾下已有淚意。
「那你想吃什麼?」他不忍勉強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問。
「我都不想吃,我想睡覺。」她縮到床上,躲進被窩里。這幾日睡得多,卻總有睡不飽的感覺。
「又想睡覺?你一定是生病了。不行,我找大夫來給你瞧瞧。」
「我沒什麼的,只是想睡覺而已,我不要看大夫。」她真是被他的緊張兮兮徹底打敗。
「看大夫和吃東西,你得選一樣。」他替她拉好被子。
「可不可以都不要選?」她哀怨地瞅著他,將半張臉都埋進被子里,只露出猶如小白兔般的可憐眼眸。
「不行!」他板起臉,毫不妥協。
柳瀠見他如此堅持,知道怎麼也賴不掉了,想了想才道︰「看大夫好了。」
她也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異狀。
「嗯!」他滿意地點頭。「你先睡一會兒,我去請大夫來。」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她打了個呵欠。
※※※
「懷孕?」柳瀠瞪大了眼,睡意全消。
夏侯嚳的驚訝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緊張地望著大夫道︰「您是說……」
「夫人懷有身孕,只是身子骨虛弱,得好好調養,我會開幾帖藥方讓夫人進補。」大夫很慎重地道。
夏侯嚳坐在床邊,握住柳瀠的手,道︰「你肚子有了……有了……」有了什麼,他卻結巴地說不出來。
大夫見他如此,含笑地拿出紙筆,飛快地寫下藥方後便要離去。
柳瀠見大夫要走,提醒道︰「大夫要走了。」
「哦!」夏侯嚳好輕地放下她的手,送大夫出門後,又飛快地轉回她身邊道︰「你這麼虛弱,肚子里竟然……竟然……」他的心情十分激動,想到她的肚子里正孕育著一個更加脆弱的小生命,他……莫名地感動起來。
「只是懷孕,你不要一臉我好像要死掉的樣子。」她哭笑不得地道。
夏侯嚳臉色一變,驚慌地道︰「你不要亂說話!」他對「死」這個字十分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