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四角茶杯淺淺的啜了一口,眼神不找邊際的打量著賀易哲。
比之當年,他更顯清瘦了,臉頰的輪廓更加的明顯。銀灰色的西服顯得他格外的優雅高貴,她一直知道的,他就是個完美的王子。
仿佛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正盯著文件夾的某人抬起頭來,目光和簡白的對上,眉毛微揚,開口發問︰「簡白,怎麼了?」
簡白有種偷窺被人捉住的心虛,不敢直視賀易哲的眼楮,只是牢牢地盯著桌子的一角搖了搖頭。
反倒一旁的史密斯放下了手中的企劃書,雙手交叉而臥,十分自然的姿態卻讓人覺得帶著一股壓迫力,他依舊是含著笑,問道︰「簡總,據我所知,你所帶領的佳藝廣告公司和七彩並稱為行業雙杰,試問我們有什麼理由選擇佳藝而非七彩呢?」
話音剛落,賀易哲轉過頭看了史密斯一眼,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在此刻拋出如此犀利的問題,而史密斯神情自若,眼楮一眨也不眨的看著簡白。
像是早就料到了會有此一問,簡白的臉上沒有顯現任何的訝異,反倒是唇邊勾起的淺笑多少有著一點成竹在胸的意味,她的眼楮明亮而閃閃發光,她的回答也十分的簡單。
「只要BC公司能夠相信佳藝,那麼佳藝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因為從簡白的口中說出,帶著一股激昂的士氣,而她的眼神如炙熱的驕陽一樣刺眼,讓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賀易哲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眼神了,可是這一刻卻清楚地看見了,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卻硬生生的止住了。
在陽光的暗影里,她一身光芒的坐在那里,卻讓他覺得好遠好遠,遠到他覺得再也握不住她了,他輕輕的低下了頭。
簡白站了起來,禮貌的告辭︰「史密斯先生,很謝謝你能給我這次單獨洽談的機會。」
「簡總,你沒有讓我失望。」史密斯說道。
簡白和他握了握手,又沖賀易哲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辦公室,步履十分地從容,可是卻有些急切,好似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著她一樣……
去停車場拿車的時候,簡白踫到了尹紅靜,她本想繞道而去,卻不想尹紅靜看到了她,徑自走了過來,皮笑肉不笑的打著招呼,「這不是簡總經理嗎?」
簡白站在車邊,唇邊沒有笑意,只是公式化的問道︰「尹總來BC公司洽談嗎?」
尹紅靜雙手抱肩,神情倨傲的看著簡白,話中帶刺的說︰「這麼好的一次合作,何以簡總認為我們七彩會錯過,而讓你們佳藝獨佔鰲頭呢?」
簡白諷刺的笑了笑,又想到了剛才的洽談和踫到的那個他,笑容有些垮了下來,只說了一句,「尹總,鹿死誰手,我們最後總會見分曉。我還有事,不能多聊,再見。」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可尹紅靜卻敲了敲的車窗,直到簡白搖下了車窗,神情有些不耐的看著她,她才語帶奚落的說︰「簡總開車小心點,不然,再給交警抓住,那可影響你的光輝形象。」說完便揚長而去。
留下簡白不解的看著她的背影,不明白尹紅靜究竟練了什麼功夫,竟然像在她背後長了眼楮,連她簡白早上闖紅燈她都知道了!
想到闖紅燈,簡白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證還扣押在交警同志的手中,腦子里思索了一番,辦公桌上還有堆積的文件,下午還和設計部有一個會議要開,也只能等會議結束之後回家一趟,然後去交通局「贖回」自己的身份證了。
希望,那個時侯,交警同志還沒有下班……
不知道是不是心誠則靈的關系,當簡白拿著駕照到達警署的時候,那里還有人在——中隊辦公室里,早上的那個黑臉警官還坐在那里,見到是她就公事公辦的請她拿著罰單去繳款。
一切手續辦妥的時候,也是警局下班的時候。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地早,不到六點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一月的寒風垂在身上帶著刺骨的寒冷,走出警署的大門,簡白忍不住秉緊了大衣,雙手縮進了口袋里。
拿車的時候,簡白的身邊走過一對小情侶,莫約二十出頭的年紀,女孩直呼著手冷,男孩便雙手握住了女孩的手,呵了口氣揉搓著,臉上的表情甚是溫柔。
簡白一瞬間看得有些痴了,眼眶有些紅潤。
那個時侯呵,他總是握著她的手對她說︰「你的手怎麼一點溫度也沒有。以後這樣好了,我就是你的暖手套。」
可是,他走了,帶走了她的暖手套。
可是,他不知道,她是活月兌月兌的一個冷血動物,溫暖不了別人,也溫暖不了自己。
簡白深深的吸了口氣收回了視線,身後卻想起了很輕的腳步聲,有人在慢慢的靠近自己。她心里警惕起來,全身都蓄勢待發,眼神注意著燈光里的暗影,那抹影子一點一點的接近自己,還伸出了手準備模她的肩膀。
說時遲,那是快,簡白的手臂往那影子的月復部一擊,隨即轉過身,準備狠狠地給那人一拳,可拳頭卻在看到來人的面孔後硬生生的停在了距離他鼻端一公尺的地方。
「衡警官……怎麼是你?」簡白訕訕的收回拳頭,望著被自己當做壞人的交警同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在燈光暗淡看不分明她的臉色。
「簡小姐,我只是想要和你打個招呼。」衡家文的語氣與往常一樣,可是偏偏這個時候的他捂著月復部,臉上還閃過一抹痛楚之色,做交警這麼多年,卻在短短幾天之內被同一個女人打了兩次,這話的口氣就有點孩子抱屈的味道了。
簡白的目光落在衡家文的左臉頰上,又往下移落在他手按著的月復部,臉上終于泄露了一絲愧疚,她真誠的說,「對不起,衡警官,我不是有意的。」
衡家文的臉上卻毫無責怪之意。
今天收隊之後他一直等著簡白來取回身份證,每次辦公室門口出現了動靜,他都會興致沖沖的望過去,然後失望的收回視線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搞的小斑都問了他好幾次出了什麼事情。
下班之前被所長叫去了辦公室,告訴他由于表現良好,可能在春節之後升他的職,這樣就可以坐辦公室,再也不用風吹日曬的跑了。
哪知他剛回辦公室,就听到同事說早上的那個女人來過了,取走了她的身份證。他當即收拾東西,換了警服沖出了辦公室。
結果只是想拍拍發呆中的她,自己卻再次先中招。
骯部的痛好了一點,其實也沒有那麼痛,衡家文站直了身體,模了模頭,很認真的告訴簡白,「簡小姐,我想我們是不打不相識了。」
一句話成功的讓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輕松了起來,簡白看著面前這位溫和笑著的警官,想到自己三番四次的麻煩人家,還無意中打了人家兩次,心底里有些過意不去,到底是欠了人家的人情,她就順勢說道︰「衡警官這是要下班回家嗎?不如這樣,給我個面子,讓我請你吃飯算是賠罪。」
「不用不用,這太麻煩了。」衡家文擺著手拒絕道。
可是簡白已經打開了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衡家文盛情難卻之下,也只好坐進了她的車內,對她說了句謝謝。
「麻煩你了,簡小姐。」他溫和的笑著,發根服貼的貼在他的脖子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柔軟。他的眼神如一汪幽潭,清澈可見底。
一時之間,簡白有些迷失在這樣的笑容中,只覺得自己的滿身塵埃在這樣純淨的眼神中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