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誰認識簡白(1)
「世人都在呢,你去了哪里?諸佛都在呢,你去了哪里,我之所以哭泣,是因為百世輪回中,你我之間隔著茫茫人海。」
流泉般溫潤和煦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了出來,男DJ兼具知性和感性的聲音,在車廂內徜徉,使人如沐春風。
簡白笑了笑,剛才在機場書店翻了本詩集,無意中也看到了這首詩,沒想到听著男主持人念起來也別具一番感傷的風味。
她開著車行駛在機場斑速上,午夜過後,路上的車並不多,路燈安靜的矗立著,投射一地的昏黃,也在透明的車窗上映出了一個淺淡的人影。
簡單而又不失優雅的套裝顯示著開車人的沉穩,而眉宇之間的疲憊之色,讓人忍不住想要撫平她額頭間皺起的淺淺溝壑。
「咳咳——」簡白咳嗽了幾聲,邁入新年後的第一股寒流,讓她不幸感冒了,但此次的機場之行,卻帶來了一個好結果。
一個人等在候機室內將近五個小時,從華燈初上的傍晚等到了萬籟俱靜的午夜,總算見到了BC汽車公司的亞洲區代理總裁,他給了雙方一次洽談的機會,請她在三天後拜訪他。
頭有些暈,眨眼間又瞧見了前一個路口的紅燈,簡白猛然踩下了剎車。
也許她仍是不喜歡機場吧,有人大笑著擁抱歸來的親人,有人抹著眼淚送別遠去的愛人。而她曾經望著一道疏朗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那身影每走一步,她都心如刀割。
甩了甩頭,簡白看到綠燈亮起,方向盤一打,下了機場斑速。又是一個紅燈的路口,她把車緩緩停下,伸手模了模自己的額頭,滾燙滾燙的,看來是發燒的,她忍不住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楮。
直到後面響起了「嘟嘟」的喇叭聲,簡白才意識到前面的綠燈早已亮起,她猛然坐正身子,又是一陣發暈。忍著不適,她開車上路。
還沒有行駛幾分鐘,就看到一旁的路邊,一道藍色的身影頭戴警帽在向她揮手,示意她把車停下。
難道剛才的短時間停頓犯了交通法規?心里想著的同時,簡白仍是按要求把車停住了。
罷搖下車窗,警察先生就向她行了一個禮,然後開口說道︰「小姐你好,我的警編號為146856,請問你的車要去哪里?」
簡白的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三秒鐘後,她回答了交警同志,「交警同志,請問我的車出了什麼問題?犯了哪條交通法規?」
明明是公式化的提問,哪知面前的這位交警竟然模了模腦後跟,一抹靦腆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小姐,你的車沒有觸犯任何交通法規。我是想……是想……」
他遲遲沒有說出口,警帽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楮,簡白抵住狂襲而來的陣陣困意,挑著眉毛靜待他的下文。
「請問,你的車能帶我一程嗎?我執勤下班,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到有出租車駛過,不得以才攔下了你的車。」明明是冬天,簡白卻看到一滴汗水順著面前交警的耳朵滑下,而他垂在身側的手也不自覺的握緊。
看來是個剛上任的新交警,緊張到了如此地步,簡白抬起頭看著站在路燈底下的他,淺笑著說,「我家住在即墨路上,如果順路的話,就請上車吧。」
「我的住處也在即墨路上。」那交警同志的臉在瞬間被點亮,一抹真誠的,毫無芥蒂的笑容從他的唇邊逸出,他月兌下警帽,坐進了副駕駛座內。
「謝謝你。」他說,仿佛怕簡白不信任他似的,又說了句,「我叫做衡家文。」
看著他真誠的眼,眉梢都揚了起來,深黑的瞳仁中閃閃發光,好似湖水澄澈,簡白心下詫異,沒想到這樣的一位交警同志竟然擁有一雙有如孩童般純淨的眼神。
「你當交警幾年了?」她忍不住問了句,想要確定他是否真的是一位新手。
衡家文仿佛听到自己感興趣的問題,告訴她︰「五年吧,從小我的夢想就是做一名人民警察。」他說著的時候,眼底泛著光,是那種對于理想執著的光芒。
這個社會中,竟然還有如此的人,簡白心底泛過一絲別樣的滋味,轉過頭來想要開車上路,但卻感覺到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無力。
早知道這樣,應該帶著司機一起的,簡白心底有些後悔,這個時侯要是有個人能幫忙開車,讓她休息一下就好了,畢竟她感冒了,全身發軟頭腦發暈,這樣的狀態實在不適合開車。
「小姐,你怎麼了?」看到她握著方向盤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再看她的側臉,臉色似乎顯得有些蒼白,衡家文詢問道。
簡白慢慢的轉過頭來,對上了一雙微微帶著關心的眼眸,心底不知道為何有股暖流滑過,但她把這歸結為生病後的脆弱所造成的。
頭仍有些暈,她看著衡家文,他身上穿著警服,使他看起來十分地英氣,想不到這人看上去還長得不賴,她想。
他手上帶著白手套,簡白的腦中靈光一閃,「衡先生,剛才你說你家也在即墨路上,我的身體有些不舒服,剩下的這一段路,能否請你代勞開車呢?」
雖然她的語氣之中隱隱透著一股強制的意味,可衡家文卻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兩個分別下車互換了位子,簡白靠在副駕駛座上閉上了眼楮,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底里十分地相信這個陌生的交警,也許是因為他孩童般的眼神,也許是因為相信他身為交警的責任感吧……
想著想著,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跌入了混沌之中……
即墨路處于S市的商業中心,大量的高層建築昭顯著這座城市的繁華。能住在此地的人,也都是身份非同尋常的人。
衡家文安穩的把車停到了路邊,整條街道都陷入了一片沉睡之中,只有北風輕輕地吹拂著,帶來冬日的寒冷。
他看了眼副駕駛座上,那個女人側身靠在了椅背上,眉宇之間的額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在睡夢之中似乎也極不安穩。盤起的頭發由于摩擦,幾縷發絲頑皮的垂了下來。她雙臂緊緊地環抱著自己,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車里開著暖氣,所以並不覺得冷,但狹小的空間讓人睡得很不安穩,她嘴里嘀咕著什麼翻了個身,哪知身子一滑,整個人就要磕在手剎之上。
衡家文急忙伸出了手,接住了她的頭,她的身子也順勢倒在了她的懷里。他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發覺掌下的皮膚有些滾燙,剛才她說身體不適,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這麼想著,他伸出手去探了探的額頭,他的動作很輕,但是就在他剛觸及到她的額頭,猛然她 的一下子張開了眼楮,烏黑的眼眸似霧迷蒙,人還沒有清醒,一個拳頭就重重的打在了衡家文的臉上。
「唔……」衡家文悶悶的哼了一聲,不明白為什麼看起來病怏怏的她突然間就手出重拳了。
而在那一拳之後,簡白的理智也回歸了大腦,人漸漸的清醒過來,看著衡家文捂著左邊臉頰,心底里竟然還在想,這算不算是襲警?
她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的神色恢復常色,忽略自己身體的不適,誠懇的對衡家文道歉︰「衡警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剛才是突發情況下的條件反射。」
衡家文搖了搖頭,一張口因為牽扯著臉頰而痛了下,他隱忍著對她說︰「……小姐,你發燒了。」
簡白努力地睜著眼楮看著他,眼皮越來越重,剛才的一拳完全出自本能,畢竟她一個女子,總是需要學些防身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