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著眼,她望著前方亮晃晃的太陽。
雷恩……已不復存在,她和安娜,可以像以前一直當好朋友。
「太好了……安娜……」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她覺得自己正被金光所籠罩。
只剩她,是的,只剩她了。
懊走了。著實讓安娜等得太久,是她不好……早在幾年前就該去找她的。
對不起!安娜!我來了……
我來了……
輕輕一躍,她覺得自己向下騰空飛起。
飛起來了……她笑,平和而安祥地笑。
像朝霧里飛舞的粉蝶,又像是捉模不住的精靈,受到招喚地飛向那片和天空一模一樣的海洋,她的安息與長眠之地。
我來找你了,你不再孤單,我將永遠陪伴你……就像你曾陪我走過那些苦痛一般……
踫地一聲,跌撞著向前奔的唯心,為突然的聲響停下腳步,不敢置信的回頭。
「小姐——小姐——」
原先站在不遠處持槍等待命令的男人們,紛紛把武器一丟,蜂擁到崖邊去。
她驚愕了兩秒,才回過神來。
沒有時間為任何人難過了。她提醒自己。
雷恩……還在等你……
再度把那些不好的預想推出腦海,吸氣數次平撫自己緊繃的神經。只要能找到人,雷恩一定有救……一定的!
唯心本來還在擔憂自己得費一番力氣通過這排人牆,現在可好,可以趁亂離開,搬救兵去。
等等……她不會用這雙腳逃出去找救兵吧!
看到自己的無能相,她沮喪、忿怒地想哭,真沒用!
鎮定……鎮定……你楊唯心大陣仗可見多了,絕不可被眼前的困難打倒。
雷恩可不能等,她得盡快找到幫手。那意謂著……她得利用敵方資源才行。
她得去和那些一臉橫肉的烏鴉打招呼……
她吞咽下口水,拿出勇氣走到正像禿鷹一般留意她行動的黑衣男跟前,小心不讓自己的懼意泄出,一臉正經,如同平日和客戶簽約的模樣,抬頭望他。
「先生,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這頭禿鷹面無表情、冷冷地盯著她,讓她頭皮發麻。
然而竟在下一秒,他軟倒在她腳邊,不省人事,就像一座山突然崩塌一般,嚇得唯心退了兩步。
「怎麼……」她不解地望著地上的壯漢。
「要人幫忙還是找熟人比較好啊!嫂子。」抬頭,威廉那張愛笑的臉便出現在眼前。
「威廉……」雷思有救了!
「哼!要我在外頭等……我才不彳︰呢!我要沒闖進來,你們不被那惡婆娘給拆了吞月復才怪!」
「……」太好了!這句話在她心中回響著。
「怎麼了!嫂子……」威廉盯著她凝重的表情與愈來愈紅的眼眶,慢慢覺得不妙。「雷恩呢?」他張望著。「怎麼沒看見他……」
「雷恩他……」她用力地握緊自己的手,緊得連指甲都戳進肉里,以避免自己哭出來。「雷恩中槍落海了,神田理惠也在剛才跟著跳下去。」
一瞬間,所有情緒隱沒,她再度變成商界女強人。「你的直升機在嗎?」威廉詫異著她的轉變,不覺地點頭。
「走——」她拉著他。「我告訴你雷恩掉在哪里,我們盡快把他撈上來,晚了……就遲了。」
最後語尾的顫抖,泄露了她的恐懼,讓她冷靜的外表有了裂痕。
請你……留著你的命哪!雷恩。
等我去救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第九章
女人絕非弱者。
白威廉再一次地在心底嘆道。起碼,他眼前的這兩位不是。他的嫂子和伯母都讓他見識到女人的堅強與韌性,那股綿長的陰性能量,絕不是剛強易折的陽性能量能與之相較的。
忍著滿腔的煎熬,硬是和上他了直升機,積極指揮現場的打撈工作。壓根忘了幾分鐘前自己才經歷了綁架,手上纏繞的繩索,還是經他提醒,才想到解開。
明明就想放聲大哭,把所遭遇的恐懼與委屈,用力地宣泄出來。
但她卻選擇鎮定自若、不讓須眉般的參與營救的工作,他……似乎有些理解雷恩會愛上她的理由了。
如果說雷恩是一頭雄獅,唯心無疑是一頭母獅,其氣度並不遜雷恩半分。
雷恩被人從海里拉出時已沒了呼吸和心跳。
他注意到唯心得知此訊息時,臉色刷地變白,全身輕顫;但她隨即恢復自制,急問道︰「距離最近的醫院在哪里?」
飛往送醫途中的唯心不發一言,只是緊緊地握著雷恩冰冷的手,堅定地傳遞暖意,眼楮盯牢丈夫,陪著趕赴醫院,途中不忘聯絡亨利召集醫生、並通知家人。
明快、果決、利落……即便沒有任何緊急救助的經驗,卻能憑直覺分毫不差地照救援程序走。威廉不由得在心底暗自佩服這樣的嫂嫂。
除了她過于蒼白的臉孔、憂慮的眼眸、沒了血色的唇角,泄露了一點點她內心盤旋不去的情緒外,她的鎮定幾乎可以達到滿分。
束手看自己心愛的人與死神拔河,是什麼樣的滋味呢?
他無法猜測她的心情。但以他和雷恩多年來的手足之情來說……
他很害怕。他很怕雷恩輸掉這一仗,雖然他知道雷恩痛恨輸,所以總想辦法贏。
只是,這一回他的對象並不是人……
他從沒那樣沒把握。他向來對雷恩很有信心,可是……不知怎地……他止不住地感到心慌……
慌得有必要找一些事來發泄,免得沖進急救室里威脅醫生、逼迫護士,要他們非把他救活,否則就當場炸翻醫院。
然而,她卻非常沉得住氣。急救期間,只見她面對著落地窗,眼楮定定地盯著窗外,雙手環胸,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原先還有絲驚慌的臉孔,在這生死交關的當頭,竟出奇地平靜。」威廉……」她轉身向他,眸子寫著某種思索。「可以去幫我買杯咖啡嗎?」
這個時候……喝咖啡?耶?
雖覺詫異,威廉仍乖乖地去端了兩杯咖啡來。
「謝謝。」唯心接過咖啡,以一種堅毅的眼神望著他,以聊天的口吻說道︰「要對雷恩有信心喔!威廉。他一定能度過難關的。」
他無語,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這個女人……
她知道。就算在離她有三步之遙的椅子上坐著,她仍察覺了他焦躁不安的情緒,所以才支使他去買咖啡,分散注意力,並有個緩和心緒的機會。
她是怎麼辦到的?竟比他這個受過軍事訓練的男人還要來得鎮定,而且是愈來愈鎮定。
一群自急救室里跑出的護士,在沒有任何人阻攔、提問的狀態下,主動地到她跟前,告知雷恩已開始有些微弱的心跳,目前需要緊急輸血,接著匆促離開。
沒有男人仍能獨立撐起一片天。可敬的女人!
亨利在不久後亦匆匆來到醫院,當時他們正在手術室外,等著醫生縫合他胸口的槍傷。
「夫人,您要不要先回去歇歇?」亨利好心地建議道。
唯心搖頭。」那不然,到飯店里梳洗一番,也……」
「亨利……」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給他一記安撫的笑容。「別擔心我,我沒有那麼嬌弱。再說,要休息、梳洗,等雷恩出了手術室,看情況再說吧!反正髒了那麼久,再多等一下,也沒什麼關系嘛。」她拍拍老人家的手。「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也知道你想守著雷恩的心,但是凱凱需要人照顧,而他喜歡你、也听你的話,有你照顧……我比較能放心。」
「夫人,可是您……身體會吃不消的……」亨利憂心地望她。
「我不會硬撐的,再說威廉會陪我,他不可能坐視我把自己累垮,是不?」她說道。「再說,我知道飯店在哪兒,累了或想洗澡,我會回去的,你別操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