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鷹雖在旁竭盡所能的苦勸,但霍赦霆卻仍無動于衷,兀自做自個兒的事,完全將他當成隱形人。
「時間到了,比賽可以開始了!」霍赦霆逕自朝吹號角的人命令道,沒人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什麼。
踫了一鼻子灰的冷鷹,重重地嘆丁口氣,這時他不便也不願再多勸什麼了。
馬場上的人紛紛開始走避,等待在圍牆邊,等著競技開始。二十來匹的人馬也已準備好了,就只等待信號一放,放馬奔馳大地,使出看家本領,好得個滿堂彩。
時間慢慢地逼近,一切突然變得好安靜。
這時,霍赦霆不自覺地往樹蔭下看去,剛好瞧見蔻兒的失落樣,偷偷地擦拭著眼淚——看到這,不由自主的,他的心猛然一糾,濃眉一蹙。
須臾,號角響起,上百只鴿子齊飛沖向天際。參賽者紛紛策馬狂奔,追逐鴿兒。
當眾人一一停下馬,個個箭在弦上呼嘯而出之際,突然,一個刀光乍閃,一個身影一鶴沖天,飛身掠至上空,輕而易舉將飛出的弓箭一一掃落至地,發出極為響脆的觸擊聲。
半晌,所有射過天際的弓箭,在一眨眼的工夫全數擊落。百只鴿子在紛亂中,飛出了眾人的視線外,消失得無影無蹤,空曠的樹林里,沒有半只被射下落地。
而這個飛至半空擊落弓箭的身影,一落地之後,沒有人敢出聲問話,僅是紛紛交頭接耳私語著。「到此為止!」霍赦霆眉頭一皺,沉穩地向眾人說道。話一說完,旋即轉身策馬離去,留下各種猜測的聲音。
騎在馬背上的霍赦霆,一路奔馳回堡內,從他冷峻的神色看來,似乎不想對他人多加理會。聰明的僕人見狀,也紛紛躲避,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卻知道主子現在已怒氣滿腔了。
他到底為啥事發怒?霍赦霆自己也不甚清楚,但唯一讓他心里明白的是,他已打破了自己所定下的規定,妄自打亂了競技規則。這不是他應該的舉動,尤其他身為霍龍堡主的堡主,做出這樣的事,更是荒誕而不可原諒。
在霍赦霆一策馬離開馬場之時,另一頭樹蔭下的蔻兒,面色不禁一變。
「嫂子,是大哥呢!他阻止了這場競技耶!」儀千沒發現蔻兒的異樣,嫣然笑著說。
「儀千!我方才的要求是不是太任性,太無理取鬧了?」蔻兒認真的問著,那雙眸子跟隨著霍赦霆策馬而去的背影。
「呃——是有點啦,不過,畢竟你是第—次看見這種比賽,難免不能接受,慢慢地,以後你就能適應了!」地婉轉地安慰道。
「以後?這類型的比賽常常舉行?」
「是呀!一年一次。是所有農家子弟最喜愛的一種活動,它除了是場競賽之外,還慶祝農作物的豐收,是每年不可少的祭典!」
「我的天哪,我不知道……我還以為這只是場純娛樂,打發時間的游戲……我……」蔻兒听了倒抽口氣,喃喃自語道。
就在此時,橘紅的夕陽不知何時已逐漸靠向山巒。
第九章
霍龍堡——堡內堡外,無不洋溢著濃濃歡騰的氣氛。
東南角的大廳,北側深廣的前院,左右兩側繞著庭院的走廊,以及東西廂房、小跨院,里里外外迎面可見的,全都張燈結采的,「喜」字張貼其上。
穿梭其中的千百名唐漢,沒有一個停下腳步休歇的,人聲鼎沸,熱鬧得很。
大廳和前院有一條平直的石板路,側方以整條深長的廊道,形成從橫的長廊,稱之為「萬步郎。」
在萬步廊道左右兩側分別立有案桌,上頭擺滿了取之不竭的小點心,舉凡窩窩頭、黃米面棗、糖薄脆、板搭 子、餑餑,以及各種各樣的「衣梅」蜜餞小食品……等等,直令人目不暇接、垂涎不已。
大廳處傳來熙熙攘攘的喧嘩聲,听得桑蔻兒好不緊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她,幾乎將房間給踏出洞來。
再過些個時辰,她就真真正正成為霍赦霆的妻子了。此刻心中除了喜悅之外,仍帶著濃濃的怯意。待會見著了他,要說些什麼?該向他道謝嗎?畢竟上次是她不對,硬要他取消騎射的活動!哎呀,總而言之,她現在心中亂得很,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再不穿扮,可就會誤了時辰,要是主子怪罪下來,奴婢擔當不住!」名叫小蓮的丫鬟,不安的在旁叮嚀道。
蔻兒不願為難小蓮,也曾當過丫鬟的她,了解當下人的無力感。最後,她無言地點著頭,讓小蓮為她梳頭上妝。
原本散漫的蔻兒,隨意一抬眼輕捕捉到小蓮憂煩帶愁、略有所思的眼神。
並非她多心,而是她真的感覺到小蓮有心事……雖然沒人規定一定非得要在她大喜之日笑臉迎人,但也別愁眉苦臉到連她都不禁可憐起這丫頭了。
「怎麼了,有心事?」她低聲,和顏悅色地問道。
「沒事!」小蓮慌張地連忙搖頭否認,但即使矢口否認,也逃不過蔻兒的眼楮。她是最了解當一個人的心思被拆穿時,那種慌張點頭的表情。
「好吧!我承認你已挑起我的好奇心,我看得出來你—定有心事,說出來,說不定我可以幫個忙!」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見著他人有難,哪管不未問清楚是哪檔事,先答應了一再說。如果她這個性再也改的話,不但苦了自己,恐怕也會把對方給害慘哪!
「真的?!夫人你真的願意幫小蓮這個忙?」剎那,小蓮原本鎖眉憂煩的臉蛋,頓時亮了起來。
「嗯。你說吧!」
「小蓮在這先給夫人跪磕頭,謝謝夫人的大恩大德!」她連忙彎身跪地,嚇得蔻兒趕緊從椅子上跳起,快快扶她起來。
「別這麼說,有什麼地方幫得上,我一定幫到底的!」蔻兒感受到這貼身丫鬟的憂煩。
但所有的同情心迅速被震驚給佔據。這麼巨大的轉變是因為小蓮的那句話——
「求夫人不要嫁給堡主——求求你——」
蔻兒張口結舌地盯著小蓮,她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重復著那句話。
「你是叫我——別嫁給霍赦霆?」她沙啞地問道。
「奴婢大膽——但只有你能救全村的人啊!」小蓮眼眶開始漸紅,聲音也哽咽變粗,兩行眼淚盈眶滑下雙頰,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人好生心疼。
小蓮的話令蔻兒啼笑皆非,她竟不知她桑蔻兒竟救得了一村子的人。倘若如此,那麼假如她離開霍赦霆,不就不只可救一村人,甚至天下也可太平了?蔻兒哭笑不得的自我嘲諷道。
「小蓮,我……不懂你的意思?」她丟給小蓮一個頭痛的表情。她是真的猜不透,只要她不嫁霍赦霆,就可以救得了她的家人,這是哪門子歪理?會是堡里的迷信嗎?
「是這樣的,我家一生務農,一輩子耕種堡主的土地,幸而有堡主的照顧,讓我們除了溫飽外,還有足夠的存糧。我們一直都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但這安定的生活就快結束了……
「堡主他想收回土地?」蔻兒詫異地問。
「不,是古蝶君!」
「她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小蓮的話怎能不令蔻兒驚訝。古蝶君再怎麼大膽,也絕對不敢明目張膽在截龍堡撒野,不管是堡內或堡外的人,也都是霍家的一分子。她相信霍赦霆會一視平等的。
「夫人有所不知。有條河,它貫穿流經整座山的山脈。這條河我們管稱它為甘田河。堡外幾百戶農家的耕地,全引灌這條河來種植稻子、蔬菜。」小蓮喘口氣,接著說,「今天我爹上田工作時,竟發現原來澄澈的河水,變得污穢不堪,水里還飄浮著一種綠色的毒水。所有稻子、蔬菜全在一夜之間萎了!堡外上萬頃的農地就這麼……」她愈說,話是愈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