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衣服是要做什麼的?」
「給妳的。」紀歆玫將衣服放在床上。
「為什麼?」
「也沒什麼啦!」紀歆玫不客氣地往床上一坐。「這些是我不要的,所以拿來給妳。」汰舊換新嘛!
紀歆荷笑了,她還以為大姊什麼時候轉性對她這麼好,原來是她不要才塞給她的。
「我不缺衣服。」她淡淡地回答。
不是因為是二手衣,所以才不要,而是大姊的穿衣風格跟她不同。
瞄了一眼床上堆得像小山高的衣服,不是緊身小可愛就是短到不行的迷你裙,打死她她也不敢穿出去。
「妳沒听過『女人的衣櫃永遠缺一件衣服』這句話嗎?」紀歆玫白她一眼。
紀歆荷心想,听過是听過,但這句話不適用她。
「別說我這個做姊姊的對妳不好,給妳這些衣服是為妳好。」紀歆玫這時扮演起好姊姊的角色。「我告訴妳,長得平凡不打緊,打扮得漂亮一點,或許人家還會多看妳幾眼。」
見她不語,紀歆玫咧嘴淡笑,內心的得意一閃而過。
「既然先天的長相我們無法補救,至少後天的努力不能放棄,妳說是不是?」美艷的臉蛋上覆蓋著惡意的笑容。
唉……又來了。做了那麼多年的姊妹,紀歆荷早就明白大姊見到她一定會譏諷個幾句才高興。
「大姊,真的不用了。」紀歆荷淡淡地拒絕。「我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待在家里,這些衣服對我來說派不上用場。」
氣死人了!她紀歆玫肯把穿過的衣服給她,她就該喜不自勝地收下,居然還敢拒絕?!
既然如此,她也不用對她太客氣了。
「好吧!妳不要的話,我也不會勉強妳;不過,我也要提醒妳--」她嫌棄地看著妹妹。「妳全身上下就只有身材還算可以,再不好好地打扮的話,我看妳這輩子是別想嫁出去了。」說完,氣嘟嘟地抱著衣服回房了。
看著大姊氣忿的模樣,紀歆荷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只覺心里微微刺痛著。
罷了!這麼多年了,難道她還不習慣大姊對她的態度嗎?
望著窗外高掛的月亮,紀歆荷決定到外面散步透透氣。
披著一件薄外套,她走到了附近的小鮑園里。
寂靜的夜晚時分,小鮑園里空蕩蕩的,紀歆荷坐在秋千上輕輕地蕩著,眼里浮現了小時候的情景。
那時的她站在遠遠的一旁,羨慕地看著同齡的孩童玩跳繩、方格子,可是她一點也不敢走過去加入他們,因為大姊不準。
說來諷刺,排擠、厭惡她最厲害的,竟是自己的家人。大姊常領著小妹和其它孩童取笑、討厭她,不讓她跟他們一起玩,因此她的童年過得悲慘又寂寞。不過,她也是曾有過快樂的時光的……
紀歆荷停下秋千,緩緩地走向一旁的大樹,靠在樹干上回想往事,一道模糊的身影躍上心頭。
她想到兩人第一次的相遇就是在這棵大樹下,那時的她哭得一場胡涂,是他凶巴巴地安慰了她。自此她有了玩伴,過了一段愉快的日子。
手撫著胸前的墜子,紀歆荷記得他離開她的時候,她蒙在被子里哭了好幾個晚上,可現在他的樣貌已變得模糊不清。
「唉……」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嘆氣?」驀地,一道好听的磁性聲音從樹後傳來。
紀歆荷嚇了一大跳,趕緊離開大樹,雙眸直盯著樹後。
「是誰躲在後面?」她害怕地問道。詢問的同時,她覺得一陣熟悉感涌上心頭,方才憶起的畫面又竄了出來。
一條人影慢慢地從樹後走出來,紀歆荷也瞠大了眼。
「是你?!」搭公車常遇見的那名男子。
「是我沒錯。」男子修長的身材慵懶地斜倚樹干。
「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來懷念我的過去。」一段美好的過去。
「你以前住在這附近?」
「嗯。」
這麼說來,他會跟她在同一站下車也就不奇怪了。
簡短的交談後,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為什麼不說話了?」男子首先開口。
紀歆荷覺得這人真奇怪,他們又不認識,有什麼話好說的?萬一他又以為她要向他搭訕,那她不就又糗大了?
「不知道要說什麼。」她照實說了。
「是嗎?」男子盯著她看,唇畔噙著一抹別具深意的笑容,打趣地說道︰「我記得妳以前老愛纏著我聊天,怎麼現在無話可說了?歆荷。」
第二章
他的一句「歆荷」,讓紀歆荷十分震驚!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好象還認識她的樣子。
聞言,男子笑了。「這樣的場景,沒讓妳想起什麼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棵大樹下。」
第一次見面是在這里?紀歆荷疑惑地回想。倏地,靈光一閃,她慢慢地張大了眼,他該不會是……
「你是……熙臣?」
「終于想起我了。」卓熙臣笑著看著她。
「真的是你?」一股喜悅在紀歆荷的心中洶涌澎湃,令她有些不敢置信。
「沒錯,是我。我回來了。」他直視著她那雙驚訝的眼,迷人的黑眸閃過一絲灼亮的光芒。
他的宣告讓她又驚又喜,一下子她的腦袋空空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好。
卓熙臣揚著笑容走到她面前。「我回來了,妳不高興?」
紀歆荷搖搖頭。她高興極了!
「那為什麼妳看起來有些冷淡?」
「不是。」她急忙否認。「我只是一時反應不過來而已。」
「傻瓜!」卓熙臣笑著說。
望著他的笑臉,紀歆荷想起前幾天和他在公車相遇的情景。突然,她大叫一聲--「啊!」
「怎麼了?」卓熙臣感到莫名其妙。
「你!」她對他質問道︰「你早就認出我了,對不對?」
卓熙臣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來?我說你面熟,你還說我是不是要搭訕你,害我覺得很丟臉。」她愈想愈生氣。「你好過份!要我很好玩嗎?」
「不是要妳,是妳自己認不出我,還敢怪我?」望著她氣忿的小臉,他涼涼地回道。不過,他心底倒也沒否認他是故意試試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認出他來。
結果,這麼多天了,要不是他先表露身分,她不曉得要到何時才會認出他。看來,她是早就忘記他了,如此想來,是該他生氣才對吧?!
頓時,紀歆荷的氣忿消失了,取代的是些微的愧疚。
「對不起,你的長相我記不清了。」她吶吶地說,隨即又道︰「不過我一直沒忘記你喔!」
「是嗎?」卓熙臣露出戲譴的笑容。「那我是否該好好地感謝妳?」
「不用、不用。」紀歆荷干笑著,覺得他的笑容有些詭異。
卓熙臣環顧四周,感慨地說︰「好多年沒回來了,沒想到這里一點也沒變。」
「是啊,」紀歆荷也笑了。這座小鮑園伴著她長大,經歷過許多悲與喜。
她走向方才坐過的秋千,再度坐上,輕輕搖了起來。
「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玩秋千時,我老是要你在後面幫我推?」她笑著看他。
「記得。」卓熙臣走到她身後,幫她推了起來,一下、兩下……「妳每次都要我幫妳蕩高一點。」兒時的記憶浮上他的腦海。
「是啊。」每次他幫她愈蕩愈高之時,她就害怕會跌下來,然後又吵著要下來不玩了。想到那時的情景,她不禁輕輕地笑了。
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卓熙臣也低聲笑了,手也停止推動,在旁邊的秋千坐下。
秋千擺蕩的弧度愈來愈小,終究停止,兩人相視而笑,深藏心底的記憶漸漸鮮明了起來。
「好高興你回來了!」紀歆荷柔柔地說出自己的感覺。他是她陰暗的童年唯一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