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彥明並不訝異，昨天听聶老師的話意就知道他已經猜到了，而他會告訴老師也是正常的。
「是。」也沒什麼好隱瞞了。
程筱築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听到他肯定的答案，仍感到有些意外。
「是想以此向爸爸抗議是嗎?」程筱築想了一晚，才想通這個可能性。
林彥明長久以來承受太多來自父親的壓力，年紀輕輕的他怎受得了?所以他才想借此來抗議吧。
「沒錯。」
「那你爸爸知道了嗎?」程筱築擔心林父知道後的反應。
「知道。」林彥明冷笑一聲。「他被我氣得半死呢！」
程筱築急忙查看他全身上下。「他有沒有打你?」她還記得昨天林父對他甩巴掌的事情。
「有，不過被我閃掉了。」
程筱築心疼地揉揉他的頭。「傻孩子，有什麼事不能攤開來說?一定要采取這種激烈的手段嗎?」她也責備自己沒有好好關心他。
林彥明臉紅了，他撥開老師的手。「老師，我是男生，不要揉我的頭了，很難為情的耶。」
「害羞了?」據她了解，林彥明比同齡孩子早熟，像個小大人似的，可說穿了，他仍舊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
「後來，你有好好跟爸爸談談嗎?」這才是最重要的。
「有。」林彥明微微露出笑容。「我鼓起勇氣向爸爸坦誠我心里積壓已久的話，他雖然在氣頭上，但也願意听我說話。他可能真的被我嚇到了，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反抗他。」早知道這招有效，他應該早一點用，也可少受一點苦。
「結果呢?」
「他答應不再給我那麼多壓力，也不會再這麼蠻不講理了。他還要我向你和訓導主任說抱歉呢！」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程筱築這會兒總算對林父稍稍改觀了，或許以前林父對兒子太過求好心切，而用錯方法了。「彥明，你被爸爸逼得很苦吧?」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有這樣激烈的抗議行為。
林彥明點點頭。
聞言，程被築對他有更多的疼惜了，也怨自己沒在適當的時候幫助他，真不曉得她是怎麼當人家導師的?
「老師，沒事的話，我要進教室了。」林彥明叫喚正陷入自責的程筱築。
「嗯!你進去吧!」
***
自從早上和林彥明談過之後，程筱築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身旁的人也感到她怪怪的。
聶少凡受不了她死氣沉沉的模樣，吃完晚飯後終于忍不住來問她了。
他一進房門，就見到程筱築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晚飯才吃一、兩口，怎麼，想減肥啊?」聶少凡居高臨下地對上她的臉，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程筱築淡淡地瞥他一眼。「我吃不下。」
真的不對勁!若是平常的程筱築，早就回話反擊了，而且今天地也沒念他沒敲門就進她房間。
聶少凡收起嘻皮笑臉，坐在床沿，望著她說︰「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
「我沒事。」
倏地，她坐起身與他相對，狐疑地打量他的俊臉。「你在擔心我嗎?」她沒發覺兩人的距離十分近。
「你說呢?」
「我想你才沒那麼好心!」程筱築撇撇嘴。
聶少凡不責可否，只問道︰「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
程筱築望進他的黑亮雙眸，考慮著要不要跟他說。
「是林彥明的事?」
她微愕，旋即淡淡一笑。「總覺得從小到大我好像沒有什麼事能瞞過你。」
「那是我清楚在你身邊發生了什麼事。」話語中蘊含了無限深意。
是啊，她就是無法擺月兌掉他。
「你和林彥明談得如何?」他知道她今天一定去找過林彥明了。
「就如同你所說，彥明真的是故意作弊，為的是要抗議他爸爸給他太大的壓力了。不過他說昨天回去和他爸爸溝通後，他爸爸已經改變想法，也知道錯了。」程筱築嘆了一口氣。「雖然記了支小餅，倒也值得。」
「是嗎?」聶少凡也替林彥明開心。「既然如此，那你還有什麼好煩惱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嗎?
程筱築瞅著他看，思索了一會兒才說︰「我覺得我做老師做得很失敗。」
「喔?」
「彥明的爸爸真的對他很嚴格，規定考試最低標準是九十分，彥明如果考不好，他就會怒罵彥明，甚至還會來學校鬧呢。」程筱築苦笑了一下。「你一定不知道他來學校鬧什麼吧?」
聶少凡靜靜地听她說。
「他說我們考試題目太難、超出範圍，害彥明考不好。你說，怎麼有這種人?久而久之，老師們，包括我，對他是能避則避，我也因此忽略了彥明承擔了多麼沉重的壓力。他爸爸說得對，彥明會作弊我也有責任。」
「知道他有如此嚴厲的爸爸，我應該要幫他勸勸他爸爸，就算不行，我也要多關心他、多開導他，而不是放任他、不管他。就因為我沒這樣做，所以在他無助的時候沒人可幫他，他只好自已想辦法了。而我竟看不出來他的用意，還需要你告訴我!你說，像我這樣的老師，不是很失敗?」
說話時她的眼眸失去光采，整個人垂頭喪氣的。
原來是這樣啊……聶少凡終于知道程筱築不對勁的原因。
「筱築，我不知道你這樣算不算是失敗，不過你確實是要負上一些責任，就是你沒有去正視林彥明的問題。」聶少凡客觀地說。
程筱築一听，心情愈加沉重。
「可是……」聶少凡又接著說︰「就算你關心他、開導他，而他也沒有故意作弊，但是他和他爸爸之間的問題仍然存在，不是嗎?」
話是沒錯，可是……
「還有，你能勸服他爸爸嗎?若是林彥明不做出這麼嚴重的事，我想以他爸爸自以為是的個性，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做法是錯誤的。」
程筱築知道聶少凡說的有理，但她還是揮不去心中的愧疚感。
聶少凡明了她的想法，再下一帖重藥。
「你覺得光在心中愧疚對學生有用嗎?倒不如對林彥明及其他學生再多關心一點，這樣不是更好?我相信你做好老師的職責，就是對林彥明最好的補償了。」
聶少凡的一番話點醒了程筱築。沒錯!事情都發生了，她再自責也于事無補，她應該做的事是更加努力做個好老師。
想通之後，程筱築微蹙的眉心漸漸舒展開來，她朝聶少凡淺淺一笑。「你說得對，我是應該這麼做的，謝謝你。」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真心誠意地向我道謝。」聶少凡明亮的眼瞳閃著笑意。
「哼!這也會是最後一次。」她才不會又讓他得意起來。
很好，總算恢復她原來的樣子了。
「你確定?」聶少凡揚起壞壞的笑容。「你這麼笨，說不定以後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多得很。」
「我笨?」程被築心頭瞬間襲上一股火氣。「聶少凡，你再說一次！」
「筱築，這個事實有令你這麼難以接受嗎?需要我再說一次?」
聶少凡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
「聶、少、凡!」
事實證明，擁有惡劣性格的聶少凡身體里是不會有善良因子的。
程筱築又深刻體認到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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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邁入十一月，因校慶的到來，為平靜無趣的校園注入一股熱鬧氣氛。
罷下課，程筱築步出教室要回辦公室，背後有人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