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
老周慢慢松開手,功虧一簣地垮下肩膀,而見到若蓮現身的夏天,連忙跑上去︰「四小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她遞出干毛巾,和平常一樣地說起今天她去了哪里︰「我本來想幫你送傘的,到了學校才想起我連你念的科系都不知道。」
他接過毛巾擦抹頭發,想了一想︰「啊……我沒說過嗎?後來呢?你就回來了?」
「後來我到注冊組請他們幫我查,你知道嗎?他們那里沒有夏天你的資料。」
她這麼說,老周萬事休矣地閉上眼,後頭的琪琪也無能為力地嘆氣,若蓮抬起螓首,對上訝然的夏天,輕輕詢問︰「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他望著她,看不透若蓮清秀美好的臉蛋有著孩子般迷蒙的神情,那意味著她什麼都知道了嗎?意味著……他要離開她了嗎?
「沒有,我不會說的。」
若蓮淡淡閉起雙唇,感傷地凝視夏天堅定而不舍的臉,如果他們都不說,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維持原狀?
門開,門又關,夏天轉身朝向大門,關少冬出現在雨的簾幕之外,對他頷首︰「又再見面了,我是來接你的。」
他驚訝關少冬的到來之余,又掉向沉篤的若蓮,她卻說︰「是我請關先生過來的。」
「四小姐……」
必少冬側個身,讓出一條通往外頭的空間,攤開右手︰「跟我走吧!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話未畢,兩旁就站出四名黑衣男子,明顯的護送排場。老周見狀,按捺不住,沖到若蓮面前抗議︰「四小姐,這麼做太無情了,再怎麼樣夏天好歹也跟我們相處這麼久……」
「他不叫夏天,從來就沒有夏天這個人;他,我從來就不認識。」
夏天望著她的怨懟,牢牢不動,就讓無盡哀淒爬上他秀逸的面容。
「我……讓你這麼生氣嗎?」
「我沒有生氣,是難過,是難過……」她吸了一口氧氣,不再看他,「關先生,請你出去。」
「若蓮哪!」
琪琪走出櫃台,拉拉她的手,發現早已冰冷得失去正常體溫。
必少冬來到夏天身邊,示意他盡快動身,老周眼看他也落寞地闔掩上對這里的眷戀,一步步走出大廳,進入滂沱大雨中,當下一把拉住若蓮,不管她要不要,連拖帶拉地趕到屋子外去。
「四小姐!把他留下來!快!喂!夏天!」
他揚聲大吼,夏天在賓士前停下腳步,看著若蓮縴瘦的身影孑然孤立在寒冷冬雨,宛若一葉小草,隨時會因為風吹雨打而倒下,但是,此刻的她也因為層層雨光而空前燦耀。
「四小姐,」他說,他乞求著︰「我想留下,我根本不想離開,你不能……再叫我夏天嗎?」
他問得傷楚,卻像利刃犀利地劃開和若蓮之間阻隔的雨勢,若蓮再度深深呼吸,承受靈魂被切割的劇痛。
「你讓我……愛上一個從不存在的人,那個人,叫夏天,卻不是你,不會是你。」
夏天那雙深邃的眼眸此時此刻正浮現赤果果的傷慟,而她將再也見不到他陽光般溫暖迷人的笑容了。
「對不起,我不想對你說謊,可是,我只能這麼做,只能以這種方式接近你,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若蓮頓時想起公車上那個親吻,他在她臉頰上烙印之前,也說了同樣的話。
于是,在關少冬的護送下坐上黑色的賓士車,夏天走了,當車門砰然關上,大雨立刻籠罩,老周不禁對若蓮苦口婆心︰「四小姐,讓夏天就這樣走了,好嗎?這樣真的好嗎?」
「沒關系的。」
「OK!就算是夏天欺騙我們,這也不是什麼罪無可赦的事啊!」
「他要回去,他必須回去!海頓的繼承人不能一直待在我們賓館,所以,不要再說了!」
琪琪也走入雨中,看看她,再看看離去的模糊車身,不以為然地問︰「那你干嗎哭?」
她全身一顫,淒淒惶惶伸手觸模濕潤的臉頰,只感覺雨水的冰冷,間雜一道特別高的溫度流下。
若蓮背脊挺直,維持優雅姿態向著雨中光景︰「是雨。」
琪琪搖搖頭,撂下一句「隨便你」,吆喝老周別再管她,讓她一個人獨處。
夏天曾說——
我會在這里,所以就算再難過,也不用怕。
可如果,讓她傷心難過的人是他,那麼她又該怎麼辦呢……
他走了,溫柔的語調仍清晰穿過聲勢浩大的雨,在她耳畔盈盈繞繞,若蓮凝著,掉著眼淚,抱起瑟縮的雙臂緩緩滑下去,任著雨水不停在身上竄流,不小心痛哭失聲,只好將決了堤的淚水和抑不住的哽咽,深深埋藏在膝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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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沒幾天,夏天出現在電視上,新聞報道海頓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在失蹤半年後歸來,至于失蹤的原因也成為媒體討論揣測的焦點,然而,知道真正原因的少數人,如今也只能對著電視興嘆。
「真不敢相信,夏天已經不在了。」
老周眺眺空曠大廳,沒來由又是一聲長嘆,琪琪猛啃瓜子,看起來比較無動于衷。
「那也不錯啊?回去當海頓繼承人總比在這里做工讀生好。」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夏天他自己根本不想離開,是四小姐把他趕走的。」
「噓?」
琪琪揚揚下巴,老周怯怯往後瞄,若蓮不知何時來到大廳,抱著一大包的卷筒衛生紙,靜靜地看大廳那台二十六寸的電視。
啊……夏天穿上西裝了,好像屬于海頓的人都需要穿西裝,他真適合,變得成熟而充滿魅力,原本稍嫌過長的劉海撥掠到後面去,更顯得一股精神、一分魄力,應對媒體的問答更是她從未見過的世故和聰穎。
這樣的夏天,是再迷人不過了,但……透過了電視屏幕,就是屬于遙不可及的邊境。
「哈啾?」
若蓮吸吸鼻子,怎麼也無法將鼻管吸通,塞得嚴重時還呼吸不了,天生的過敏體質使得每次感冒都是鼻子出問題。
「四小姐,去看看醫生吧!」
「不用啦!只是感冒而已……哈……哈啾!」
那天淋雨淋得太凶了,又不是在拍戲,現在回想起來真覺得自己傻得可以。
「我去房間巡一下,有電……哈啾!有電話幫我接。」
她揉揉鼻子,繼續抱著一堆衛生紙上樓去,不多久,電話鈴響了。
「儷人賓館,你好。」琪琪先裝出嗲聲嗲氣的語音,突然又改為尖銳叫聲︰「夏天?你是夏天?」
老周嚇一跳,趕緊再看看電視,有關海頓集團的相關報道剛結束。
「你不是在上電視嗎?」
夏天那一頭听來十分吵鬧,似乎正待在人多人雜的場合,他講話的音量也不得不跟著放大。
「那是上午就錄好的,那個……四小姐好嗎?她在嗎?她的手機沒開機的樣子。」
「若蓮呀……」琪琪心有所慮地瞧瞧樓上,「在是在,可是不保證她會來接電話喔!」
「能不能……幫我找她?我不能講太久的電話,拜托你。」
「好吧!你等一等喔!」
琪琪將話筒擱下,催著老周趕快杷若蓮找來,兩人沖到樓上,但幾十個房間從何找起,胡亂地闖外加大呼小叫,也不見若蓮蹤影,弄得兩人像熱鍋上螞蟻干著急。
「咦?你們都來幫我啊?」
忽然,若蓮一臉狐疑地出現在他們後面,老周二話不說先奪去那剩下半包的衛生紙,琪琪則氣急敗壞地拖她下樓。
「喂!要……哈啾!要干嗎啦?!」
「快點來就是了!不然電話要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