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水藍輕觸她紅頰,歉意的說︰「媽媽很想跟你一樣學種花的學問,不過今天不行,媽媽還有事要辦,我們等下次好嗎?」
水柔難掩失望的垂低下了頭,兩個大人對望一眼,包太太俯,握住她兩只縴瘦的胳膊,慈藹的說︰
「水柔,媽媽上班後,還有包女乃女乃陪著你,你並不孤單呀,比包女乃女乃以前好很多了,想說話都沒聊天的伴。昨天我特地去買了本‘百花大集’,待會兒我再教你看圖認花好不好?」
「好。」水柔勉強點著頭,抬眼望向媽媽。
「包太太,我去找工作了,今天應該能早些回來。那——水柔就拜托你了!」
「沒問題,交給我吧!倒是你自己也別找太辛苦的工作,身體要緊!」
「我會的。」她知悉包太太對她的關心。「水柔,媽媽要走了,你要乖乖听話,等媽媽回來接你,懂嗎?」
「懂。」水柔靈巧的應聲,和包女乃女乃一齊到門口送媽媽。
「再見。」
「再見。」水藍再看女兒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水柔忍住眼眶淚水,沒有哭鬧撒野的不準媽媽離去。
水藍在巷口停下腳步回過身,見到水柔流連不舍的朝她揮揮手,臉上掛著依戀的表情,她有股沖動,想立刻沖上前把女兒擁抱入懷,抹去她童顏的寸寸哀傷;但隨即,她平復了沖動的情緒,反身不舍地走出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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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半天工作,依舊毫無所獲。水藍揉弄著報紙,幾乎要失望了!可她並沒有氣餒,家計的重擔不容她有停下來喘息的余地。她不怕苦,苦,咬著牙就撐過去了,她確信自己吃得了苦,也熬得起苦。
她站立街口,以手背微拭額上的汗珠,揚手當扇的扇了扇風,讓自己清涼片刻。仰頭凝視晴空,太陽灼的灑下萬道光芒,烘燒得人全身發熱,連柏油路都要跟著冒火似的燃燒起來了!白雲輕逸的任風吹著,舒適的在天空自在悠游飄蕩。天藍得徹底,雲白得澄淨,陽光閃耀得炫目,這是充滿希望的陽光,有希望就可能成功,她怎麼能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只要給她機會,任何工作她都願意嘗試,但為何……她連半點機會都找不到呢?
路上行人匆匆來往,誰也沒空多瞧她一眼,為什麼他們看來是那麼從容自得,而她卻有那麼多惆悵煩惱?是由于身旁沒有可依靠的人嗎?她並不是一生下來就這麼孤獨的呀!曾經,她也有個幸福甜蜜的家庭,若非遭逢那場巨變,再加上……「他」的介入,那麼,至今她仍會享有家的可貴、親情的溫暖!都是他毀滅了這一切!她心里是相當怨恨那個破壞者的!唉——往事不堪回首,越思越想越煩郁,還是暫拋卻了吧,眼前找工作要緊!
她攤平報紙,搜索著最後一家公司,作為今天應征的終站,若再找不到,她也只能到此為止,等明日再繼續了。空出的時間可以做些家事,洗些衣服,當然,還能夠陪伴她最心愛的小女兒——水柔。她如是計劃,邊邁步前行,邊核對眼前這家公司是否與報上住址所刊屬實,確定無誤後,她舉步向前直奔,正欲推門進入時,冷不防和從另一邊沖來,與她同樣急躁的男士撞成一堆。
這一下撞得的確不輕,水藍差點跪倒了下來,暈頭轉向的分不清方向。她揉揉肩膀,按按腦袋,稍回復知覺後立即拋下一句「對不起」!匆促的忙又要趕著進去。
「站住!」
一聲陰沉森冷的喝令自身後傳來,水藍耳朵正「嗡嗡」作響,因此她很自然將這吼聲歸類為耳鳴的正常反應,推開門,閃身要竄進了。
「站住!」
又一聲決斷命令的低喝聲乍響。水藍停頓半秒,她的耳鳴怎麼越來越嚴重了呢?待會兒得去醫院檢查耳朵才行!她開步又欲踏入……
「我叫你站住,你沒听見嗎?」
比方才更嚴酷、更霜寒的叱責聲響自耳畔,同時握門的臂膀已被另一只強健的手腕扣緊,她不再懷疑自己的听覺,回轉頭對上一雙鋒利睿敏的眼楮,及冰凜緊繃的臉孔。她客客氣氣的問︰
「請問,你叫我有什麼事嗎?」
「你自己做的事不會不明白吧?」生冷的嗓音,糾結的濃眉,男人惡狠狠的盯住她,扣住她的手又加重了力道。
「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請你先放手好嗎?」她心中的反感在逐漸擴大。
男人松開了她的手,垂手插入褲袋里。
「自己承認比較好,讓我說出來你就很丟臉了!」他嘲諷的上揚一邊唇角,脾睨的斜瞟著她。
水藍微蹙眉宇。他究竟在說些什麼?怎麼她完全听不懂?撞到人就算犯了何等罪大惡極的滔天大禍嗎?況且,這事難道他自己沒有錯?他不也像個失控的火車頭沖撞了她。反過身,她不想理他,預備走了。
「撞到人就想跑了?」
諷刺的聲調令人听了十分生厭,但水藍依然慢條斯理的面對他,不慍不怒。
「我記得我已經跟你說過‘對不起’了。」她和善的提醒他。
「我知道,我听力沒問題!」他高傲的挑高眉,冷眼睇視她,很瞧不起人似的。
「那干嘛還不放我走呢?」
「你又干嘛急著走?」
門內有人要出來,他不經她同意的擅自拉她退至一旁,像座山般的擋住她去路,把她困在牆角。
「我有急事,刻不容緩。」水藍簡略地說,心中不悅。
這算什麼?不過是陌路相逢的陌生人,他有何資格扣留她盤問東察問西的,這人——簡直只有四個字可奉送——莫名其妙!
「急事?!刻不容緩?!你以為所有的‘小人俞’都像你一樣聰明嗎?」
水藍狐疑莫解。
「‘小人俞’?!什麼意思?」
「你那麼聰明,不會把字組合一下,立見分曉了?」
他單手支著牆壁,居高臨下的俯望她,黑眸炯亮精明,閃掠一抹她亦不明了的神色,似乎是——興趣?!
停了半晌,他問︰「怎樣?想到了沒?」
「沒有。」她老實回答,根本懶得動腦筋。
「沒有?!」他不信任的。
「真抱歉,你若有空,另找人陪你玩文字游戲吧!」水藍彎下腰,從他撐壁的手臂下鑽了出去。
「那麼急著走做什麼?急著月兌罪?」他轉身注視她的背影,肩膀斜倚靠牆,率性瀟灑的站著。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難听嗎?」她按捺住性子,面色已不太好看了。
「難看的事都做了,還怕听難听的話?」他攤了攤手,仍是一臉倨傲。
「先生,我實在弄不懂你說這番話背後的真正目的,你能解釋它嗎?」她好脾氣的壓制情緒,耐心詢問。
「好吧!」他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寬大的聳聳肩,降低音量說︰「我不想拆穿你的真面目,你只要把到手的東西還給我便成了。」
水藍的眉皺得好緊,怔怔的望著他,眼里全是疑惑。
「到手的東西?什麼東西?」
「你還要跟我裝蒜,小人俞——小偷!」他終于公布了正確解答。
她驚訝得瞪大眼珠,久久不能回神。這太污辱人了,他竟指稱她是小偷!天知道她清白一世的過日子,他卻用這字眼侮蔑她,太……過分了!她錯愕得不能成言,他卻誤以為她是心虛膽怯,被人識破而惶措無語,神情也就愈猖狂,驕傲得無與倫比了。
「自動交出,還是要我找警察?」他沾沾自喜,自認抓到了她的把柄,意氣風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