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頭突然涌上一股惡心的腥甜,他控制不住地劇烈咳出。
他眼睜睜看著黑血像是一道飛射而出的羽箭,從他口中噴出,濺到了她身上。
他看到她驚慌的眼神,她大叫著他的名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從她美麗的眼中一顆接著一顆滾落。
他好心痛,心痛自己又讓她哭泣。
「薩武剛!薩武剛!」
和真握住他肩膀拼命地搖晃,他卻沒有什麼感覺,像是漂浮在水中,意識有大半都剝離了軀體,她的聲音也像是從另一個時空傳來,遙遠而飄渺。
「薩武剛!你不準閉眼,我不準你死!」劇痛一波一波,從他的身上傳到她身上,她不知道那痛怎麼會傳到她身上,她只知道好痛好痛,只知道他不可以死,他死了她會崩潰,徹底地崩潰!
「嗚嗚,皇上。族長!」鈴蘭也嚇得跟著大哭出聲。
「你們這兩個笨蛋!」老桑瑪不知何時出現在房中,她關上門。「你們是想把所有人都吵起來嗎,要是被義軍兄弟知道了薩武剛這個昏君就在你房中,你想想會有什麼可怕的下場?」
和真淚眼迷蒙地看向桑瑪。
那又怎樣昵?他快要死了,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她仿佛什麼也听不見,什麼也不在乎。
「到一邊去!」桑瑪把哭個不停的和真推到一邊。
臉上的皺紋堆積在一起,她眉心聚攏起一座小丘。
她看一下薩武剛的傷口。「你把他的傷口清理得很好,但是他的毒氣已攻到心肺,傷口處理得再好也沒用。」
和真什麼都听不到,只是緊緊抱著昏過去的薩武剛,哭個不停。
「你呀,從小就這樣,喜歡什麼就一路到底,死都不肯回頭。」桑瑪一邊數落她,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粒紅色的丹丸。
她愣住了。
「桑瑪……」那是剎西族的祭司用一輩子的時間才能煉出來的保命丹丸,如果用在自己身上,桑瑪至步能延長十年的壽命。
「十年的苟延殘喘,換你們一家三日的命,我覺得是個賺錢的買賣。」桑瑪笑得和藹慈祥。
「不行,桑瑪,你不能這樣做!」
她不等和真阻攔,快速扣住薩武剛的下巴,將丹丸塞進去,然後一抬薩武剛的下額,丹丸就滑進了他的喉中。
「桑瑪……」和真哭得稀里嘩啦,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桑瑪,你、你干嗎要這、這樣做?」
哭得像個小孩,她拉著桑瑪的手,既感動又覺得歉疚。
「傻孩子,」她笑著拍拍和真的手。「我身體這麼好,再多活十二十年也沒問題,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和真哭得更大聲了。
她扳起臉。「好了,只顧著哭,還不趕快把他傷口周圍的爛肉挖掉?平時你很冷靜的,一踫到這男人,魂就飛了。」
薩武剛這樣還不算月兌離危險,不把潰爛的腐肉挖掉,他的傷口要是因為感染而引起高熱,死亡的危險仍是很大的。
和真亂七八糟地用手擦掉眼淚鼻涕,她不能讓桑瑪的心血白費了。
桑瑪滿意地看著她熟練地處理薩武剛的傷口,視線落到昏迷的男人身上。
七年未見,當初的清俊少年已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與和真的故事,她知道得並不詳細。
但她這些年可不是白活的,她相信他之所以這樣對待和真,必定有不為人知的苦衷。
小子,可要懂得珍惜,和真可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呀!
桑瑪嘆口氣,用眼神示意鈴蘭,機靈的她趕緊過來攙扶她,兩人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和真一邊哭,一邊為薩武剛包扎傷口。
她恨死眼前這個男人。
每次都在自己快要忘記的時候,蠻橫無理地闖進她的生命,讓她左右為難,恨得牙癢癢,想要離開他,卻又舍不得。
為什麼總是這樣?
她有些悲哀,用手指輕輕畫著他冷峻的輪廓,他睡得好沉,是在她懷里才這樣嗎?
別自作多情了。
她在心中唾棄自己,硬逼著自己回想起那晚的決裂。
那時他是多麼冷酷,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將過去兩人之間的纏綿恩愛全都拋棄,當她斷發發誓一刀兩斷之時,他也沒有絲毫的挽留之意。
他對她是如此的冷酷,現在又追到剎西族來,意欲為何?
和真心兒驟縮,徹底清醒過來。
他們,曾經是夫妻,現在,卻是敵人。
當矛盾隨著時日的積聚越來越白熱化時,局勢就不是她一個人所能掌握的了。
原先,義軍的影響力還沒有那麼大,因為有朝中重臣參與,大家只是想殺了芩丹,讓薩武剛清醒過來。
可是,當羌瀾國步步進犯,又听聞朝廷無意出兵鎮壓,義軍兄弟們義憤填膺,認為薩武剛已經不可救藥,反正她的肚子中懷著龍種,殺了昏君另立新帝也未嘗不可。
薩武剛就睡在她的床上,義軍領袖的床上。
她應該交出他的。
可是這想法剛一浮上心頭,她的心就一陣抽痛。
「啊!」她輕叫一聲,感覺到肚中胎兒的踢踹。「寶寶,你也不想讓娘交出爹爹,是嗎?」
和真溫柔地撫了撫肚子。
「唉!」嘆了口氣,她決定先放棄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月兌下薩武剛的衣服,想幫他把身上的污血擦拭干淨。
小手解開他胸前的龍形盤扣,剛一解開外裳,一個明黃色的錦囊便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
和真好奇地將錦囊湊到鼻尖下嗅聞,好熟悉的香味,好像……好像是她習慣用的香味。
她懷疑地打開錦囊一縷烏黑的發絲掉了出來。
是她的頭發!
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她真的會被這個亂七八糟的男人給搞瘋掉,明明對她如此冷酷,卻又在胸口藏著她的發。
他究竟是想怎樣?
和真恨恨地瞪著跟前的男人。
她根本無法把他交出去,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愧對了十幾萬信任她的義軍將士們,但她是個女人啊,不管她嘴上說得再狠,她依然愛著他,而且他還是她肚中孩子的父親,這要她怎麼狠得下心傷害他?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和真催眠自己。
這一次,她放過他,下一次再見,就是敵人!
第9章(2)
能一睜眼就看到懷中躺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這是何等美妙的一件事啊!
薩武剛略微動一動身子,發現除了右臂還有明顯的痛感外,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他看了看趴在他肩頭熟睡的小臉,扯開薄唇輕笑。
「嘶!」干澀的唇裂開了口子,冒出血珠。
他用舌尖舌忝了舌忝,這才發現嘴巴干干的,他好渴。
深邃的眼眸投注在那張半張開的粉紅小嘴上,那潤澤的芳唇水女敕女敕的,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像著魔般移到她唇邊,貪婪地吞噬著她的甜美。
「嗯。」和真受到了打擾,清夢不再。感受到了唇上火熱的壓力,她緩緩睜開羽睫,驀然著見眼前放大的俊美臉龐,不禁嚇了一跳。「你干什麼?」
她用力想要推開他。
薩武剛卻動也不動,用牙齒嚙咬她柔軟的唇瓣,掬飲她小嘴中的蜜液。
「你放開我!」因為接連幾天不分日夜地照顧他,她實在是太疲憊了,才靠著他的肩膀小睡了一會兒,誰知一睜眼,他就這樣對她亂來!和真氣得小手猛拍他的肩膀。
他卻像個無賴般,不但嘴巴佔她便宣,索性仗著自己受傷,她不敢用太大力氣掙扎的優勢,把她半拖半抱地壓在了身下。
她惱紅了一張小瞼,頭發在掙扎中散開,黑亮如鴉羽般層層疊疊地堆在大紅枕上,美得驚人。
薩武剛撐起身子,深深地看了她半響,不待她說話,又重重親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