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彎,為他結腰間的掛配,他卻猛地將她拉起,抱進懷中,地驚呼,「皇上!」
「我好像真的忽略你很久了。」薩武剛低沉的聲音在胸腔中滾動,敲擊著她的耳膜。
和真沉默下來。
半晌,方牽扯唇角,口是心非地說道;「你是身不由己,我可以理解。」
是的,她理解,年少的他對愛無知,看不見她眼中的期盼;青年的他,滿心抱負,侵婬在春秋霸業之中;懷抱各色美人,像他這樣出色的男人,怎可能沒有風流年華呢?
這些她都能理解,只是她等得有些累了。
為什麼她這麼瘦?
薩武剛擁緊她,這才驚覺她在他懷中是如此嬌小。為什麼以前都沒有發現?她的氣息是如此輕淡,在他懷中像是一只稚女敕的小鳥,又飄渺得像一團即將消失的空氣。
她太靜了,話少得可憐。
尤其是這段日子,自從她親眼見到阿瑪雅自戕後,她對他的疏離冷淡就越來越明顯,讓他的心竟擔優起來。
「今晚,我會陪你。」他用手臂環緊她,以為如此說、如此做,就可以挽回些什麼。
和真貼著他厚實的胸膛,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說道︰「我知道了,我會等著你,我也正好有話要對你說。」
「呵呵,是什麼話?」他輕撫她的發,知道她不會現在就說給他听。
猶記得他們成親不久,他因為她年齡太小,雖與她同房了七日,卻沒有動她一根頭發,七日的婚期一過,他就去了姬妾那里,害得她大哭大鬧了一番。
那時,他當她年幼無知,只是笑著安撫她的傷心,允諾等地長大後,一定會只專寵她一人。
誰知這小丫頭不死心,多次攆走侍寢的女人,自己穿得清涼,在房中等著他。對此,當時的他是哭笑不得。
舊年的記憶已經模糊,他甚至忘了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纏著他,純真的笑容漸漸在那張稚女敕的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端莊穩重。
那時的他,認為這是種成長,很滿意她知道了自已的身份,不再纏著他胡鬧。
可七年後的今天,他突然對她在不知不覺中的轉變有些失落,期待起她給他帶來驚喜,如果,如果她能像從前一樣。
「你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她從他懷中抬起臉蛋,精致的小臉白得幾近透明。「別再這麼晚休息,西蒼國如果少了你就天下大亂的話,要那些臣子又有何用?」
她還是擔心他的。
心里一暖,他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她的唇有點冰,讓他胸口其名又痛了一下。
薩武剛皺起眉頭,「你最近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
「沒有。」她小聲說淡淡搖頭,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口,那里,強而有力的心跳縈繞著她的牽掛和貪戀,可她也明白,就算自己人在他懷中,卻不在他心中,那麼再固執堅持,就是她的可笑了。
她太累了,已經快崩潰,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淚,和真將臉盡可能貼近他溫熱的胸口。「你每天睡那麼少,我擔心你身體吃不捎,三餐又不定時,整日勞心勞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沒關系,我有你在身邊呢。」他親吻她的發,手無意識地拍撫她的背。「我答應你,這件事忙完之後。我就將權力下放。」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國力巳達鼎盛,他確實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擔,好好喘口氣了。
可薩武剛的回答,並沒有讓和真展開笑顏,卻只讓她心中感到更加悲傷。
「人都有生老病死,沒有誰會在誰身邊一輩子。」她輕聲說︰「就算沒有我,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說什麼傻話?」他笑了,並沒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是我的皇後,不在我身邊,要去哪里?」
「沒有。」和真在他胸口揉掉眼角的淚,抬起頭,給了他一個微笑。「我只是胡亂說說。好了,你該用早膳了,今天的人參貝母雞湯是我親自炖的,多喝些。」
「好!」薩武剛食指大動,任嬌妻牽著手,乖乖來到桌前,準備用膳。
今年的春天來得似乎比往年都晚,以往這時的天極,應該要換單衣了,但今年卻忽冷忽熱,不時還會突然降下一陣狂風暴雨。
入夜前,天空飄了一陣小雨,打濕了窗外的青柳女敕梢。
和真就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細雨,等待著薩武剛的到來。
室內沒有掌燈,她已吩咐鈴蘭不要進來打擾,她靜靜坐著,任黑暗一點一點漫過中天,將她整個人籠覃在夜色中。
他不會來了。
她勉強牽動唇角,已經有些僵硬的臉頰竟被扯出一絲痛感。
鸞鳳宮中寂靜無聲,孤宮冷清,但寶龍殿那邊一呵!定是歌舞升平、艷姬美妾環繞吧?
心,為什麼還要痛?
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男人解決事情的方式不就是如此?
當問題解決不了,必然會派出特使,往往,這特使帶來的,不單是求和投降的信息,還會送來傾城的佳人。
阿瑪雅是這場戰役中唯一犧牲的棋子。
羌瀾國還沒有那個實力跟西蒼國正面硬抗,所以只能做出犧牲和讓步,而薩武剛既已得到了預期的結果,自然也會適當退讓。
皆大歡喜,新的美人代替尸骨未寒的棋子。
寶龍殿中的管弦絲竹,隨著風雨飄進了鸞鳳宮中。
和真握住拳頭,獨自抵抗胸口一陣強過一陣的痛。
被了!
真的夠了!
她驀然起身。
啷一聲,因為起身的動作太大,她坐著的金椅倒在了地上。
轟隆隆!
像是應和般,黑幕中突然閃過一道驚雷,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空。
「娘娘,出什麼事了?」鈴蘭听到了動靜,嚇得急忙推門而入。
和真的臉色蒼白,但她的眼神堅定,一字一字說得緩慢,「鈴蘭,準備好筆墨和鳳印,本宮要起草詔書。」
「娘娘?」鈴蘭驚訝道。
「不準多問。即刻去準備!」
皇後此時的嚴肅和冷硬嚇壞了她,但她根本不敢多問一個字,只得退下準備。
「罪已詔!」和真揮舞著手中狼毫,一邊寫一邊清聲吟念,「妾有罪!豆蔻入宮,雖隨侍陛下左右,然嫉妒心常有之,妾亦無淵博學識,難以為陛下分擔懈憂。妾有罪!合妃入官多年,妾競不知其包藏禍心,終釀大禍,妾愧為六宮之首、皇後之責。
看清皇後寫了什麼,她大驚失色,腳一軟,砰的一聲結實摔跪在地上,淚水模糊了她整張臉,失聲大哭,「皇後娘娘,您究竟是怎麼了?您別嚇鈴蘭呀!」
和真理也不理,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筆,在玉帛上寫下字字心血,那狂飛的草書,斑斑淚印,樣樣顯示了她此時的心情是多麼狂亂和激烈。
「娘娘!」鈴蘭抓住了她的左手,使勁搖晃。
寫完了最後一個字,她拋下筆,那玉帛飄啊飄的,掉到了地上。
鈴蘭手指微顫地撿起那玉帛,含著眼淚,看至最好一行,不由自主念出聲來。
「妾、有、罪!雖餃六宮之冠,然禮度疏廢,七年間,未為陛下誕下龍嗣,德不稱位,妾深愧,自請出宮守護祖宗皇陵,以表妾心……娘娘!」她徹底怔住,一跌坐在地上,雙眼失去了亮度。
「鈴蘭,這就是我——和真,作為西蒼國皇後的命運。」窗外的狂風卷起她的黑發,淚跡未干的臉上浮起仿佛看破一切的恬靜淡笑。「不要為我而哭,這不是我的悲哀,而是我的解月兌啊!」
「娘娘。」她听不懂,也不知道主子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為什麼要去荒僻的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