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于少女的期待,嚴是影輕輕地搖頭。
站起身,她打算離開,但沒想到少女再度纏上來,沒把她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看在眼里,她再接再厲地哀求著。
「好啦!求求你啦,我會做一個很乖很乖的徒弟。」少女舉起手做保證狀。
嚴是影從頭到尾不答腔,任由她自言自語。她可以離開的,但少女嬌憨的模樣讓她硬是狠不下心。
「拜托你啦,大姐姐,如果你肯教我功夫,那我就可以保護我爹,我爹好可憐,昨天讓刺客削了一只耳朵,臉上還被刺客劃了好幾道血痕呢……」少女依然絮絮叨叨地懇求著。
刺客!削去耳朵!
轉過身,嚴是影煞白了臉,「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大姐姐,你怎麼了?」少女關心地問她。
「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施碧蘿啊,碧綠的碧,青草蘿。」少女乖乖地回答。
「那你爹呢?」與她想的可是同一人?
「我爹是逍遙王施行義。」少女疑惑地搖搖她的手,「大姐姐,你怎麼了?」
「你說你爹昨夜讓刺客砍傷了,那現在人呢?」但願昨夜能讓他血流至死,雖然這死法便宜了他!嚴是影在心里冷冷地詛咒。
「幸好,爹爹只是受了驚嚇,皇上的隨侍御醫好厲害呢,他把爹爹的耳朵接回去了。大姐姐,謝謝你的關心。」少女開心極了,因為自己交到一個新朋友。
「你方才的提議還有效嗎?」沉吟片刻,嚴是影下了決定。
「什麼提議」
「就是教你武功的提議。」
這一次,、她定要取那老匹夫的命來祭拜爹娘及告慰姐姐的在天之靈。
☆☆☆
房外寒風呼嘯而過,銀燈高高點起。這日,是秋末後一個飄雨的黃昏,嚴是影在午睡中一直听見細微的聲音,宛若戲台上的歌女吟唱著小曲兒,用清越的嗓子來博取台下人群的掌聲。
她打開房門,穿過長長的回廊,觸目所及是一片熱鬧喧嘩的景象,不遠處築了一個戲台,戲台上的歌女與彈奏樂曲的樂師們正緊鑼密鼓地排演著,台子下是一排看來頗舒適的軟椅,中間的一張還鋪著色彩瑰麗的紅色軟呢,想必是讓那大受驚嚇的施行義所坐的。嚴是影諷刺地想著。
來到這兒已經十來天,那賊廝一直在療傷養病之中,再加上重重的侍衛守護,她連靠近他身邊的機會都沒有,雖不甘心,但她不會因此而放棄。
順著小徑的方向往前走,身後的樂音也越來越遠,不多時,她獨立于王府僻靜的一隅,這是她前夜無法人眠時發現的清幽境地。小石堆砌成的石屋不同于王府中奢靡豪華的銅臭樣,自成一股清幽淡雅的韻味;幽靜的湖面平滑如鏡,濃密的翠林里遇有晚風吹過,便會有陣陣綠葉搖曳落地,像極了她小時與姐姐嬉戲的場所。回首間,暮色已透過掩天的繁葉灑落,西沉的夕陽與綠林交相輝映成一方斑斕天地。
點足躍上石屋頂,迷蒙的天色已取代方才的燦爛晚霞,夜間的湖面是另一個美得令人屏息的奇跡,朦隴的光華,美得孤寂,一如她的心。
「師父,您在哪里?」一路叫嚷過來的是緊纏著她十多天的純真少女施碧蘿,只見她站在彌漫夜霧的草皮上,合攏手做卷筒狀,咋呼咋呼地呼喊著她。
上天!她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被她纏怕了的嚴是影無奈地嘆息一聲,將身子更隱秘地藏在屋檐上,她想靜一靜。
「師父,您出來嘛,碧蘿已經一整天沒看見您!」清甜的嗓音不放棄地喧嚷著,「師父,您出來讓我看一看嘛。」
命運真是捉弄人,在她孤寂這麼久的日子以後,首次給她溫暖的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
「師父,您出來啦,他們說您是往這方向來的,我知道您在這兒,師父……」見四周仍無動靜,施碧蘿索性坐在草皮上,一副等她自動投降的模樣。
上天!她不懂放棄是嗎?一意地糾纏到底,還說若不是已拜師為先,不能不顧上下之分,她一定要認她做自己的姐姐。听著底下頻頻叫嚷的人兒,嚴是影已不自覺地露出莞爾笑意。
左顧右盼的施碧蘿,終于在屋檐的邊緣瞥見一個可疑的影子,淘氣的笑容自她臉上揚起,她轉了轉眼珠子,頃刻間便下了決定。
「啊一一救命啊!毛、毛毛蟲啦,師父……」她故作驚嚇地站起身,小小臉蛋上是一片恐慌之色,她知道師父終會現身救她的。
丙然,自屋檐上飛躍而下的身影引來她的尖叫及歡呼。
「師父,我就知道您在這兒。」
熱絡地伸身抱住她,施碧蘿像是天下間所有得到糖果的女圭女圭一樣,沾住了便不放開;無奈之際,自己也只好任她抱著。識破了她引自己現身的小伎倆,她給了她一個責難的眼神。
施碧蘿不在意地嘻聲而笑,扮了個十分逗趣的表情。
「師父,您什麼時候教人家這種飛天遁地的功夫?」沒把師父不贊同的表情看在眼里,施碧蘿再接再厲地道︰「師父,您不是答應人家要教人家武功的嗎?師父,您說話啊!」
冷冷的表情不變,但嚴是影終于開了口︰「我要你蹲的馬步呢?」同時還給了她諷刺的一眼。言下之意,像是笑她連馬步都蹲不好還想學人家飛天田地。
「呃,呵……」不依地搖了搖師父的手,但她臉上笑意盈然的表情從來沒有變過,讓人折服于她的甜笑而無法拒絕。
「你找我有事嗎?」任由她挽著,嚴是影心不在焉地與她漫步在夜風輕拂的林間,秋末的林子有著另一種獨特的落葉情景,有別于夏日濃郁的花香,混合青草清香的晚風相當信人。
懊用什麼方式接近那賊廝呢?經過那一夜的驚嚇,施行義變得小心異常,、就連身上穿的都是由天山蠶絲制成、刀劍不人的寶甲,短期內只怕沒有機會了……沉思的心緒讓一旁聒噪不休的人兒打斷,嚴是影睨向碧蘿,不解她為何一臉惱怒。
「哎呀!師父,人家問您話您怎麼都不理人家啦!」惱怒地瞥師父一眼,于無奈中,她知道自己方才又自言自語了許久,「西苑里有戲班子正在表演很棒的戲碼哦!是眾仙摘蟋桃向西王母獻壽的那一段,听他們說,這是為了慶祝爹身體康復才特別準備的。師父,咱們一起去看好嗎?我已經要小梅為咱們留了兩個好位子,哼!離爹爹那群爭寵的侍妾遠一點,您都不知道,她們好討厭耶!」
施碧蘿自顧自地呢喃個不停,直到發覺師父神色有異才停止絮絮叨叨。
「師父,您怎麼了,是不是不舒眼?」
嚴是影沒有回答,只是快速地隱下听她提起賊廝時,自己眼中竄升的怒火。
慶祝他早日康復?原來那賊廝也怕死啊!
「我不想看,你自己去吧。」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而一劍砍向他,她死不足惜,就只怕那賊廝無恙而自己卻被砍成肉泥。
「師父,別這樣啦……」小女兒的嬌態在听見她的拒絕後表露無遺,施碧蘿不依地磨蹭著她,拼了命地祈求。
嚴是影不理她,拂開她的手轉身欲踱開。
「師父,拜托您啦……」施碧蘿再度使用她的磨人功死纏爛打,一到嚴是影不同意她就不罷休之態。
被經得無可奈何,嚴是影只好沉著臉問︰「為什麼非要我去不可?」
這不像她。
「呃,因為……因為……」一抹羞紅染上她的臉頰,她開始支支吾吾的,眼神四處飄移,就是不敢對上正在等待答案的嚴是影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