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誰啊?一身華麗的穿著打扮,應有四十開外的年紀了吧!帶著兩名打手般粗壯的僕佣,三個人全是一模樣,眼光無禮至極。
舒兒也注意到了,她噤口不再多言,扶起小姐,主僕兩人快速地離去,不想再多惹是非。
就在廟門處,離去的腳步讓人給堵住。舒兒伸出手將小姐護在身後,大著嗓子想壯聲勢,但終是姑娘家,雖然只是個粗俗的丫頭,可長期陪侍在小姐身旁,反倒不如平常人家的女兒們習于拋頭露面;初見生人,尤其是兩個看來非善類的粗壯漢子,仍是讓她的聲勢硬是弱了幾分。
「你……們要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你、你們……」
「姑娘莫要驚慌,我施行義在此見過姑娘。」一身華麗打扮的中年男子帶著笑容朝躲在舒兒身後的風似雲揖手為禮,目光仍是炯炯有神地盯著她不放。
「施……大伯,請你們讓開好嗎?」舒兒抖著聲提醒他,希望他自知長者身份莫再刁難。
但施行義只是皺了皺眉便不予理會,現在的她們,如同到口的肥肉,只怕無法成擒,又怎有縱放之理?
「請問姑娘芳名?」色欲燻心的老狐狸再次問可憐兮兮的小獵物。
「你們莫再放肆,咱們小姐是好人家的女兒,豈有隨便告之姓名之理!」舒兒再次怯怯地斥喝。
「請姑娘告之芳名?」老狐狸再度笑問。
「哼!小姐,咱們走,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佛門清淨地,有佛祖在照看著,他能對咱們怎樣,不怕佛祖責罰嗎?」
舒兒故意扯開嗓門制造出騷動,待旁觀人群越聚越多時,才扯著小姐往另一側飛快離去。
軟轎內,驚惶的兩人久久不能言語。
「小姐……你還好嗎……」舒兒極小聲、極小聲地安撫著刷白臉的小姐。
幸好小姐無恙,否則她這個丫頭豈不愧對老爺與夫人了嗎?
隨著輕晃的軟轎,一場人間浩劫即將開始,命運的扉頁呈現殘酷不堪的一面。
☆☆☆
「跟下去,查查看她是哪戶人家的閨女。」
「是。」
深沉的目光緊隨著離去的轎子,直到其消失在道路盡頭處。
真是他所遇過最標致的姑娘。
嗯!厚厚的嘴角勾起勢在必得的微笑。
風呼嘯地吹拂著,艷黃的菊花隨之狂擺舞動,仿佛在拼命警告——
快逃啊!快逃!
☆☆☆
風府的內苑里,暖暖的斜陽照得一窪水池倒映著燦亮的金光,水岸邊的楊柳蒼翠垂映,鴛鴦、白鵝在綠荷搖曳中嬉戲。水池邊則有一片大大的綠園,青翠綿延的綠地綻放著許多款擺生姿的小花,有紅、有紫,草地的邊緣處則有著一個精致涼亭。
三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正在亭子里開心地嬉戲著。清脆的笑鬧聲由亭中傳了開來,只見年齡最小的女娃兒不知說了什麼,引來其中一人的瞪視。
「小舞兒,你這麼急著將小戀嫁出去啊?你的戀姐姐這麼疼你,她若出嫁,你不會哭啊?」風家二小姐風似晴巧笑著打趣。
「哦……」心形小臉蛋聞言緩緩皺縮了起來,她猶豫地考慮好一會兒,又仔細地盯著姐姐不贊同的眼光瞧了許久,小小指頭也扭在一起了。
怎麼辦?怎麼辦?
是夫子教的啊,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麼相夫教子、天經地義的,不就是說女子若長大了便要嫁人嘛?那她的戀姐姐長大了啊……
十一歲了呢!十個指頭都比不完了呵,爹爹曾說過如果舞兒大到十個指頭都比不完,便要將舞兒嫁出去啊!那戀姐姐不是也該一樣嗎?就像雲姐姐下個月就要嫁給她的表兄一樣啊,舞兒沒說錯啊……
可是、可是……戀姐姐為什麼不開心呢?
嫁人不好嗎?小舞兒的腦袋快想爆了,仍想不出為什麼戀姐姐會不高興。雲姐姐要嫁人,可雲姐姐笑咪咪的,早上她還听見雲姐姐說要上廟里去求平安呢!
「舞兒你又胡說八道,小心姐姐不理你。」柳蝶戀蹙著眉,紅著頰嬌斥道。
「哎呀,姐姐不氣舞兒啦?舞兒不說了、不說了。舞兒的戀姐姐也不嫁人了,這樣好不好……」蹭進姐姐的懷里,小舞兒仰起小臉蛋,晶瑩大眼眨啊眨的,小小的菱唇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她最怕她的戀姐姐不理她了,這可不行哪!上一回戀姐姐氣得不同她說話,害得她連晚膳都吃不下,只能勉強吃一點點的糖糕子,差一點就推悴消瘦了呢!娘還打趣說她這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姐消瘦人憔悴,姐姐才笑著原諒了她,其實她只是玩水玩得受了寒,又不是故意的。
‘小舞兒,你的戀姐姐若是不嫁人,那會讓街坊鄰居嘲笑的,怎麼辦?」風似晴再次戲弄她。
「才不會呢,誰敢笑我的戀姐姐,我就同他拼了,對不對啊?姐姐……」氣憤的小臉轉向姐姐的麗顏,黑如漆墨的眸子盛滿了保證,終于逗笑了她的姐姐。
「好了,你別逗她了,再逗她,她可又要哭了,小舞兒可是水做的,你不怕等一下她學白蛇精水淹金山寺,將這暖晴亭給淹了。」柳蝶戀打散舞兒的長辮,重新為她梳了兩個小圓髻。她喜歡見她頭梳圓髻的俏模樣,像個不惹愁苦的調皮精靈。
「哎呀!姐姐不要嘛,梳發很煩的,長辮多好啊,都不用擔心會突然松開來。」
好討厭哦!為什麼大家都要她梳小圓髻呢?那好費時間的,會坐得很累。像舒兒早上幫她綁的辮子多棒啊!爬樹也不用擔心會讓樹枝給勾散了。她扭動身子不依地抗議著。
「舞兒,再動姐姐生氣了。」清越的嗓音威脅著。
「嘻,你這個調皮的野娃子。」風似晴探過身取下沾在她領子上的葉片,以葉梢輕刮著她嘟得鼓鼓的粉頰,「誰不知你綁長辮是為了方便爬樹。」
方才,她竟然撞見小舞兒學起家中的下人們爬樹的野模樣。小舞兒居然將長辮繞過頸子,再以牙齒咬住。
哦……上天啊!端莊美麗的小姨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怪胎?風似晴邊笑邊搖著頭。
「哎呀!晴姐姐最壞了,人家才不是野娃子,戀姐姐說舞兒是最可愛的小仙女,才不是什麼野娃子……」抗議的聲音漸弱,來自頭上不贊同的輕敲讓她仰起頭,正巧撞進譴責的美眸里。
「舞兒——」
「戀姐姐別氣了,舞兒今天很乖啊,你說舞兒不能玩水,舞兒有听話啊……」心虛地垂下頭,小舞兒哀怨地瞄了似笑非笑的風似晴一眼,好似在責怪她不守信諾似的。
晴姐姐,最壞!
「是啊,你沒有玩水,你只是……」風似晴逗她的興致又起,挑起秀眉故意不把話說完,因為她知道小舞兒絕對會不打自招。
「晴姐姐亂說,舞兒才沒有呢!舞兒是乖寶寶,怎麼可能爬樹——」呢!糟了。
「舞兒——」
柳蝶戀不悅地看著佯裝仟悔的小身子一眼。她看起來心虛極了,低垂的眸緊盯著繡鞋瞧,小小的、抽泣的哭聲隱約地傳了出來。
「又哭了。」風似晴遞過吹落的發帶,讓柳蝶戀為舞兒重新系上。
「戀姐姐,你不氣舞兒好不好?舞兒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是因為樹上有一只小鳥,女敕黃女敕黃的好可愛啊,舞兒想小鳥兒的顏色正好與姐姐的衣裳一樣,所以……」她拼命地解釋著,希望能得到戀姐姐的原諒。
「所以你就爬上去,想捉小鳥下來送給你的戀姐姐。」風似晴代她說完。
「對啊!」
「那你的意思是說你爬樹是我的錯?」柳蝶戀輕點了下她贏得高高的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