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那個碎了一角,滾在床角邊上的玉麒麟,劉公公臉色一變。
"天呀!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竟然把皇太後賞賜給小主子的瑞獸摔壞了!"
劉公公趕快從地上撿起來,一臉惶恐,喃喃念道︰"這下完了!這可是小主子周歲時,皇太後老人家親自去國寺里求來的,要是她老人家一時興起問起來,我們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少廢話,快點讓這個死丫頭滾出去,她頭上流的血惡心死了,我討厭看到血,讓她滾去太醫那里包一包,省得讓我看見心煩!"
韓銳故意惡聲惡氣,其實心里很擔心她的傷。破那麼大的口子,流那麼多血,她會不會死掉?
一陣惶恐揪住小男孩的心,他平時雖頑劣,但也沒想過要鬧出人命呀!
知道小主子怕見血,劉公公就要拉著伽藍出去。
伽藍卻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小、小主子還、還沒有吃藥……"
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可見她痛得多厲害!
偏偏韓銳最討厭別人逼他吃藥,那藥苦死了,他都吃夠了,都說了不要吃,那些狗奴才還是想著法子求他吃,有時候他被逗得開心才會吃一點,根本沒人敢逼他。這個臭丫頭,別以為她流了血他就會讓她!
"你管我吃不吃?要你滾你就滾,礙眼的東西,劉公公,讓她滾出去,快滾快滾!"
韓銳脾氣大發地捧起藥盅大力扔出去,這次他不扔伽藍了,藥盅在伽藍腳邊摔了個粉碎。
看見韓銳抓起藥盅扔,伽藍也不躲閃,其實她想躲也躲不過,額頭的傷口讓她多說一句話都疼痛難當。
伽藍咬著唇,臉色蒼白地看著韓銳,血流過她的臉頰,滴落在雪白的外衣上,有點嚇人。
"哎呀,小主子,你、你真是……幸虧老奴了解你,叫太醫多煎了幾盅。"劉公公搖著頭趕緊出去重端藥盅。
韓銳眼神閃躲,就是不看伽藍的眼。他氣死了,平常哪個奴才要是敢這麼大膽地盯著他看,他早讓劉公公狠狠抽他幾個大鞭子了,可是她流血了……
他怕血,他才不是不敢抽她!
伽藍看著韓銳。堅定地說︰"奴婢昨日答應過公主,一定會盡心盡力伺候小主子,不管你喜不喜歡奴婢是你的事,伽藍既然答應公主要好好照顧小主子就一定會做到!"
"你……"
韓銳抬起頭,看著少女染著血跡的臉頰,那雙溫潤如黑玉般的眼楮透出堅毅的神情,干軍萬馬都無法打敗她的意志折服了他,讓他說不出反駁的話,怔在原地。
伽藍蹲子,一塊一塊撿起碎在腳邊的藥盅,包括韓銳前面打碎的,不小心又割破了指尖,伽藍瑟縮了一下,但沒有停手。
她怎會不覺得委屈?她當然委屈,可是她既然已來到韓府,她就要試著適應這里的環境,她只想好好地、靜靜地活下去。
淚水突然涌了出來,一滴一滴混著血水,滑落在地上。
韓銳看見了,他看著她的淚水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是紅色的。
他心髒突然縮了一下。
劉公公帶著一個小太監進來了,小太監捧著一個銀托盤,上面擺著六個藥盅。
"丫頭,那些東西你放著吧,趕快跟小太監去太醫那包扎一下吧,哎喲,連手都劃破了,快先別撿了!"
伽藍不應聲,沉默地蹲在原地把碎片一塊塊撿起來。
真是個倔丫頭!
劉公公搖頭,他轉向小太監。"還不趕快幫忙?"
小太監馬上放下托盤,幫著伽藍一起撿。
撿完了,伽藍站起身,拿起藥盅,向韓銳走去。
韓銳故意把漂亮的小臉撇向一邊,是不敢看她的臉,也是不知道怎麼拒絕她。
伽藍走到他面前後,竟跪在他床前,垂頭恭敬地舉起藥盅。
"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小主子犯不著拿自己的身子賭氣,奴婢以後再也不敢冒犯主子了!"
她恭敬的語氣,竟讓他的心奇異地翻絞了一下。看著她固執舉高藥盅的手,指節一點都不像娘親、皇婆婆、姐姐們那麼縴細,反而有點粗,指尖也沾著他最討厭的血跡,可是他竟然有點想握住她的手?
韓銳一向蒼白的小臉染上幾絲尷尬的紅潤,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藥盅,仰頭一飲而盡,怎?卻喝得太急,嗆到了。"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讓劉公公一手輕拍著他後背,一手撫著他的前胸。好半晌後,他才停下來,喘著氣說︰"哼,這次只是給你一個教訓,下次再犯,我才不會就這麼輕易饒你呢!快滾吧!"
"謝、謝謝主……"話還沒說完,伽藍就軟倒在地上。
最後的記憶就是一聲非常恐慌的尖叫,他惡聲惡氣讓劉公公叫太醫為她診治的聲音飄散在黑暗中。
看來,他也只是有點嘴硬而已……
蘭兒端著一盤食物在門口探頭采腦。真不想進去呀,誰知道屋里那個小祖宗現在是什麼心情?說不準,一句話沒講完,又要叫人來抽她鞭子了!
正在猶豫不決的當口,伽藍來了。
"你是蘭兒姐姐吧?這個給我好了,讓伽藍來伺候小主子吧!"
"你?"蘭兒驚奇地看著伽藍。她竟然一點都不怕屋里頭那個喜怒無常的小煞星?她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你確定你要進去照顧小主子?"
"嗯!"伽藍點點頭,對她的驚奇不以為然。
"你頭上還包著紗布呢廣蘭兒指指她的頭,像是在提醒她。里面的人可是一個小惡魔,被寵壞了,高興不高興都喜歡虐待下人!
伽藍笑笑,模模頭。"我已經好多了,太醫的醫術真的好厲害!"
"那還用說。那可是皇太後親自指派過來的。"蘭兒轉頭看看四處無人,馬上把手中的托盤扔給伽藍。
"既然你已經好了,那這些就交給你了。"
蘭兒轉身欲走,又有點不放心,轉回頭叮囑伽藍。"記住,千萬別頂嘴,你一句話都別說,什麼東西都不要動,小主子若是不想吃,你就放在桌子上,自然有人會收拾。"
那他豈不是要餓肚子?但伽藍沒有把疑問說出來,她只乖巧地點點頭說︰"蘭兒姐姐放心好了,伽藍明白了。"
"嗯,要是出了什麼事,可千萬別牽扯到我,我是怕了小主子了!"
"伽藍知道。"
看著蘭兒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彎處,伽藍才轉過身,做好心理準備,端著食盤走進屋。
扁線還是那麼差,她忍不住掃視四周。陽光被厚重的簾帷擋去,屋內是很重的草藥氣味,那個人還是縮在棉被里,不知道有沒有醒來?
伽藍把食盤放在床前的金絲檀木矮幾上,轉身把厚重的簾帷拉開一層,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簾射進來,不致刺眼,但還是有人生氣了。
"混蛋……是哪個臭奴才這麼大膽?"聲音隔著棉被,凶惡語氣明顯減弱。
罵來罵去就是那麼幾句,伽藍皺皺眉頭。"小主子,是奴婢伽藍!"
半天沒有聲音,伽藍疑惑地抬起頭。只見棉被蠕動了幾下,他悶悶的聲音傳過來,"你來做什麼?滾出去,我還沒睡夠呢!"
"可是已經快午時了,小主子未漱洗也沒有吃早餐,身子會吃不消的……"
"要你多事!"棉被又蠕動了一下,"拿下去,我不吃!"
還是小孩子心性,伽藍搖搖頭,她端起食盤,掀起做工精美的銀蓋,食物很精美,但份量都不多,她只認得銀耳燕窩,其它的食物看起來都很精致很好吃的樣子,但她叫不出名字,想必也是一些珍貴得不得了的藥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