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孟菲站在白色的病床旁,朝悠悠轉醒的殷築綻開淺笑。
「我……我怎麼了?這里是哪里?」她用手揉揉猶在抽痛的太陽穴,一雙柳眉糾結在一起。
「你在醫院,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需要留下來觀察一陣子。」他眼神微微的閃爍著,其中隱藏著些事情。
「留下來?我沒時間。」她蹙蹙眉,隨即一把將被單翻開,想下床離去。
「等等,你還不能動——」
未待孟菲阻止,殷築已一臉愕然,不敢置信的望向自己的左腿。
「我的腿?我的左腿為什麼一點兒知覺都沒有?為什麼?」她驚恐的搓揉著不能動彈的左腿,詢問的望著他。
「你不要擔心,醫生說只是傷到神經,暫時無法動彈,只要你持續治療就會康復的。」孟菲避重就輕的道,他並未說出醫生也無法保證她何時可以行走自如。
「你是說我得這樣躺在床上,直到我的腳康復?」殷築簡直快昏了,她還必須賺錢為父償債,哪有時間躺在這里等待康復?
「不,你還可以坐輪椅活動,甚至也可以拄拐杖。」孟菲故作輕松的緩和氣分。
坐輪椅?拄拐杖?這樣她要如何上酒吧彈鋼琴?如果失去了那份豐厚的收入,那她父親……
殷築意想念急,淚水不可遏制的奪眶而出,她忍不住用力搓著左腿,仿佛如此便能喚醒左腿的知覺似的。
「殷築,你不要激動,冷靜一點。」孟菲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
她滿臉是淚,茫然的抬起眼望著他。
「我查看了你的身份證,也通知了你的家人,他們應該馬上就會到的。」
「不行,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會擔心死的。」殷築焦急的捉緊他的手,歇斯底里的喊著,爸爸有心髒病,如果知道惟一的女兒如今是這種情景,那……
「你!」她突然面露凶光,忿恨的指責,「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也不會瘸了只腿,你賠我的腿來、賠我的腿來!」她不住的捶打著他的胸膛,發狂的喊著。
孟菲神色沉重的任她捶打,此刻再多說任何道歉的話語,也是于事無補。
「小築——」
病房的門被猛的推開,一個滿頭灰白的蒼老男子,緊張的走近殷築的床旁。
「爸……」
「乖女兒,你有沒有受傷?哪里疼?」殷連憂心忡忡的問著。
「爸,我沒事,我哪都不疼,您不要擔心。」殷築勉強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安慰著心急如焚的父親。
「你不要騙老爸爸了,剛剛我在外面已經問過醫生,你的左腿不能動了,是不是?」殷連喑啞著聲音,心疼的撫著女兒的頭。
殷築無言的低垂下頭,滾燙的淚水如斷線珍珠似的滑落下來,滴在潔白的被單上。
孟菲懊惱自己無心造成的過錯,悄悄退出病房,打算再找醫生仔細問個清楚。
病房內,殷築的父親不禁老淚縱橫的與女兒抱頭痛哭。
「乖女兒呀,都是爸爸不好,听信損友的話投資公司,結果不但負債累累,血本無歸,還害你媽病死,現在連你都……」殷連說到傷心處,哽咽得說不下去。
「爸,您不要這樣說,我是您的女兒,幫您還債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況且,我也很喜歡那份工作,可以彈我最喜歡的鋼琴,見識各式各樣的人呀。」殷築不忍父親自責,連忙收起自己的淚水。
「可是,若不是為了去上班,你也用不著這麼晚了還要出門,更不會受到這種無妄之災了。」他怎麼可能會原諒自己呢?
「爸,不要再說了,醫生說,只要治療一段時間,這腿就會好的。」殷築強做樂觀的安慰著父親。
「你放心,就算拼了老爸這條老命,做工我也要把你的醫藥費籌出來,讓你接受最好的治療。」殷連打起精神保證。
殷築微笑的點點頭,但臉上卻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憂郁,她知道,以父親的身體狀況,根本是無法勝任任何工作的,況且,她也不忍父親勞累呀。
可是,這往後的醫藥費及債務該怎麼辦?
她憂心忡忡的想著,心中卻有了一個決定,必要時,為了父親,她可以出賣自己的一切——包括靈魂與。
只為了父親。
「殷築,我一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趕過來,你還好吧?」楊偉明魯莽的沖進病房,打斷沉思中的殷築。
「楊偉明?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你實在沒有必要蹺課來探望我的。」殷築禮貌的跟他保持距離。
「上課算得了什麼?反正不去也是Allpass。」楊偉明故意听不懂她的暗示,在她的床沿坐了下來。
「殷築,答應我,不要再去上班了!讓我來照顧你好嗎?」他握起她白細的柔荑,激動的道。
「楊偉明,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只不過是普通朋友,你根本沒有義務照顧我。」殷築倏的抽出手,一臉正色。
「我不相信你對我會毫不動心,否則,聯誼時,你也不會只跟我說話,卻對別的男孩都不假辭色;你一定是不想連累我,所以才這樣說的,是不是?」楊偉明完全無法接受殷築的解釋,在他心中,早認定她是他的人了。
「不是不是,你到底要我怎麼說才會懂,我跟你是一點可能都沒有的。」真是糟糕,都怪自己拗不過張曉菁的苦苦哀求,才勉強答應去湊人數,就那麼一百零一次也會有事?況且,那時分明是他一直找她說話,現在怎麼反而說是她惟獨對他青睞?真是有理說不清。
「楊偉明,我請你不要再跟蹤我,也不要再打擾我,這會讓我很困擾的。」她決定跟他說個明白。
楊偉明一言未發的死灰著臉,但旋即又堅定的道︰「殷築,你等著,我不會放棄你的。」
殷築沒力的撇過頭,不打算理會他,她從來沒看過這麼死纏爛打的人,連這麼明確的拒絕都不能令他退卻。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過來看你。」不管她理不理,他是來定了。
殷築兀自假寐的閉著眼,直到關門的聲音響起,她才松口氣的睜開眼來。
這段日子以來的住院及醫療費用全都是教授付的,奇怪了,他一個教授哪來這麼多的錢?而且……她還記得撇到她的那輛車,好像是賓土跑車,應該也值一大筆錢,一個大學教授,真的可以游刃有余的擁有這一切嗎?
「喀擦——」細微的開門聲再度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問過醫生,他說你已經可以出院,不過,得定期回醫院做復健及檢查。」孟菲走了進來道。
出院?!這副模樣要如何找工作及念書呢?更何況,定期復健及檢查意味著又是一筆錢的支出,對她現在的情況簡直是雪上加霜嘛。殷築不禁擰起了眉暗忖。
「怎麼了?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出院?」孟菲納悶的審視著她,隨即恍然大悟,「你放心,學校方面我會幫你安排妥當,至于醫療費用,該我負責的,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昂責?就這樣簡單的幾句話,可以負責父親的債務嗎?她在心中吶喊,懊惱于他如此輕松便可以將事情撇清。賭氣的她霍的月兌口道︰「如果你肯負責的話,那就娶我吧。」
霎時,空氣隨著這句話在兩人之間凝結了起來,孟菲的眼神由驚訝、不信,轉為深不可測的幽黑。他在心中冷嗤,又是一個貪圖富貴的拜金女郎!前妻離他而去的陰影再度深深籠罩著他。
正當殷築也為自己莫名的大膽而心悸不已時,他緩緩的開口,聲音中充滿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