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報告看完之後,他震驚又忿怒。
阿康本名李維康,是李洲建設集團董事長最小的孫子,在日本念完高中後堅持要發展個人興趣,李家長輩一怒之下,便斷絕他所有的經濟支援。
教他忿怒的是,阿康和大衛根本沒有去東京,而是合伙在東區另一個地點開了間幾乎相仿的咖啡店,同樣是主打蜜糖吐司,店名還叫做PrincessCaf !
阿康為什麼要這樣做?他知不知道自己背叛了最要好的朋友?
怎麼能讓蘇蜜棠繼續被欺騙先前,之前還傻乎乎地捧著所謂的「分紅」給他,說要祝他幸福?不,他絕不能容忍任何人欺負她——即使也許在她的心中,他遠遠比不上相識八年的阿康來得重要。
他毅然決定告訴蘇蜜棠這件事,要單純的她認清阿康的真面目。
只是,待她得知真相後,能否承受得起這樣殘酷的打擊?一思及此,他的臉色繃得更緊了。
第6章(2)
修長的手指剛摁熄閱讀燈,車窗便被敲了兩下,蘇蜜棠彎著腰,正對著他甜笑。
「上車吧。」他按下車窗,一陣甜香飄進鼻間,微微舒緩了他冷硬的臉頰。
「好。」她繞到另一邊,歡喜上車。
扣上安全帶,蘇蜜棠很緊張,心口怦怦跳,她不知道呂晉漢為什麼忽然約她,還說要帶她去個地方——
但這是他第一次主打約她,她當然馬上應允。
「我們要去哪?」蘇蜜棠轉頭望他,軟軟地問。其實這個問題也不重要,隨他想帶她去哪里都好。
呂晉漢並未回答。他的眼神直視前方,下顎斂得很緊,握著方向盤,踩下油門,車子疾駛出巷弄之後,他才淡淡開口。「你認識阿康幾年了?」
他的語氣又冷又硬,蘇蜜棠微愣,才回答。「呃,八年吧。」
「八年?」好個八年。「那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是誰?就阿康,李維康啊?」
「不,我是說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嗓音冷得想從北極傳來似的。
「家庭背景?」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問?而且這是什麼語氣?
蘇蜜棠不明白,但她要自己冷靜。「阿康和我一樣,很早就被送去日本,念完高中後就靠自己打工賺錢付學費,維持生活——」
「他是李洲集團第三代,也就是李董事長最小的孫子。」呂晉漢的聲音很沉,明顯是壓抑著怒氣。
「嗯,這我知道……又怎樣呢?」他到底想說什麼?而且他怎麼會知道阿康的事情?明明他回台灣的事情極少人知道的。
呂晉漢一時啞然。也對,阿康的家庭背景如何又怎樣?只是他個人一時難以接受罷了。
「我請人去調查。」他深吸口氣,把牛皮紙袋里的照片遞給她。「阿康和大衛根本沒去東京。」他啪地又摁亮閱讀燈,讓她看個清楚。
「他們現在仍在台北,而且仿照CinderellaCaf 另外開了家咖啡店,一樣賣蜜糖吐司,還取名PrincessCaf 。」
蘇蜜棠握著那疊照片,翻看了幾張,默默放進牛皮紙袋里,沉默了許久。她才淡淡開口。「那是他們的決定,我無權過問。」
她會不會太冷靜了?有點不對勁。「你早就知道了?」
「我大約猜得出來。從一開始他提出再開二號店,並且希望能讓大衛投資時,我就有心理準備。」她無奈地一笑。「只要他和大衛在一起,遲早會出去自立門戶,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快……」
頓了頓,她抬頭看向她。「阿康是個很有定性的人,若不是因為大衛,他絕對會堅守在CinderellaCaf 。」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讓他走?這根本違反雇佣原則——」
「好友之間哪有什麼法和理可言?我和阿康這麼多年的感情,一起哭過笑過,沒有什麼好計較的。」
「這是背叛。」
「如果背叛我可以換得他的幸福,那我甘願承受。」
談話間,車子已經來到正在裝潢的咖啡店門口,粉紅色的招牌已經掛上,「PrincessCaf 」和「蜜糖吐司專賣店」的字樣正散發著柔和的亮光。
「好諷刺的公主咖啡。」對照蘇蜜棠的灰姑娘,他們居然用這樣的店名,呂晉漢罕見地怒氣騰騰。「我無法容忍這種事發生——」
蘇蜜棠笑得很苦。「如果你不去調查、不帶我來這里,也許我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那是因為——」他戛然停止。
「因為……什麼?」蘇蜜棠偏著頭看他。她一直努力靠自己經營咖啡店,盡可能不要增添他的麻煩與負擔,只要他願意陪著她,不要推開她就好,卻沒想到他竟然會去調查阿康,甚至為了阿康的背叛而發怒。
因為我想保護你,不想讓你繼續受傷害。但他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出口。
「嗯?」她還在等著他的答案。
「因為——」呂晉漢深吸口氣,淡淡地回答。「那是因為你很珍惜並且保護CinderellaCaf ,而我已經花了許多時間在這里,如果輕易就被拷貝復制,那CinderellaCaf 遲早會成垃圾——」
「怎麼會是垃圾?」他和她的心血怎能稱為垃圾?「即使阿康不做這件事,還是會有其他人想做——台北街頭有大多復制與被復制的店,各有各的特色與生產方式,並且還得在時間與現實環境中接受考驗與挑戰,難道那些也要稱為垃圾嗎?」
「好,那些都不是垃圾,如果你是這麼豁達的話。但我覺得之前耗費在CinderellaCaf 的心力已經被當成垃圾——」
為什麼她總是護著阿康?她究竟要委屈自己到什麼時候?
「我並不是這樣的意思——」他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烈?她不想把阿康的背叛懸在心上,只想平靜、努力地過自己的生活,這樣不對嗎?為什麼他非得把話說得這麼重?
如果他真的這麼在意,那麼——
「惹你生氣,我很抱歉。」她深吸口氣,努力平靜語氣。「如果真的讓你感覺很不好受,以後,也許……」她定定看著他。「CinderellaCaf 就由我自己扛下成敗吧!」
「什麼意思?」呂晉漢的臉色沉得教她不敢多看。
蘇蜜棠幽幽微嘆,緩緩地低下頭。「也許是時候請呂特助放手,不要再過問Cinderellcafe的事情,對我們彼此……會比較好。」
所以,她現在是……嫌他多管閑事嗎?
呂晉漢感覺胸口被狠狠狙擊了一掌,瞬間喘不過氣。他怔怔瞅著他,沉聲問道︰「你確定?」
蘇蜜棠閉了閉眼,不顧心口的緊窒與揪疼,蒼白的唇瓣吐出幾個字。「也許這樣……比較好。」
「這樣比較好?呵呵……」呂晉漢陡然失笑,冷淡的笑聲割破車內的沉默與不安氣氛。
「你說的對,我早該離開的,明明說好只要兩個月,只要開幕就該放手的——」
原來他的擔心是冗贅,關心是多余,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他的一廂情願——
可笑啊可笑!
蘇蜜棠望向車外,鼻頭酸得說不出話。
「既然如此。那麼就這麼辦吧。現在……我送你回去?或者要請司機來接你?」他不願再委屈她坐這台二手小車。
「我自己搭小黃就好。」蘇蜜棠深吸口氣,努力不讓眼眶的淚落下,縴手迅速解開安全帶。
一打開車門,她卻發現阿康站在店名口。他定定看著蘇蜜棠和呂晉漢,表情錯愕而僵硬,卻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