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壞了,不是為報紙一貫的誣蔑卓紋,也不是為輿論刻意暗示他們的關系曖昧不清,而是——他的女人居然有這麼顯赫的家世!在她的家族里居然有人可以買下他整個白氏,而這對對方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這叫他把男人的尊嚴、面子往哪里擺?再怎麼說,他也是堂堂企業二代,商場名流攀附的對象,她的家世比他顯赫,反而變成他高攀了她,他還能在台灣的財經界立足嗎?他可是名流巨賈攀之惟恐不及的「飆情大少」,幾時輪到他必須攀附他的女人了?
心中的惱怒愈深,他的理智就愈盲目,而他就任那致命的惱怒無止無盡的猖狂肆虐……
「你把門撞壞了。」
他熾烈的怒火把門摔了個砰然大響,卓紋即使被嚇了一大跳,也若無其事地露出一貫迷人的笑容來。
白致弘這一刻只覺得她的笑容好虛假、好狡猾……
「你為什麼不說?」他火大地說。
「說什麼?」卓紋不明所以。
「該死!別急著否認也別想狡辯,你的詭計已經被識破了!」白致弘絲毫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接著又是一串狂吼︰「你處心積慮隱瞞自己顯赫的家世,在白氏蟄伏了三年,就是為了等待制造機會,好讓我注意到你、動心于你,最後再將我由高高的雲端推下,讓我的尊嚴抱著整個白氏企業一起粉碎。然後,你就可以高舉勝利的旗幟,向世人昭示白氏和‘飆情大少’不過爾爾,徹底的栽在你隨意布下的陷阱里?」他憤怒的拳頭無處發泄,只好發泄在卓紋可憐的電腦桌上。那張桌子,看來岌岌可危。
「你要找我吵架嗎?你把話說清楚,我奉陪到底。」卓紋充滿戒備地從電腦桌後走出來,企圖與他談清楚事情原委。
「說清楚?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今天的報紙把你的家世背景全挖出來,公布在世人面前,我成了最愚蠢、最沒用的‘飆情大少’!」這口氣他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我的家世背景?」卓紋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家世背景,除了以惹事為第一職志、一身桃花命的卓蓮較為聳動外;開命相館、騙騙人、唬唬人的卓敏和邊開銀樓邊混黑道的卓翊,根本沒啥作為,他怎麼會一口咬定她的家世顯赫?
「你那個用九牛一毛就能買下白氏的叔叔和那個連鎖酒店遍布東南亞的姑姑!」這是白致弘的耐性極限了,她若要一直裝傻下去,他可能會魔性大發,把她撕成碎片。
「你說萊恩叔叔和艾薇兒姑姑?」卓紋狐疑地問。這兩個人她是都認識,但,他們有錢關她什麼事?
「該死!少再裝出不以為然的樣子!」她愈是不以為然,白致弘愈覺得她是在譏諷他,而他那高高在上的面子,就愈掛不住。
「不然你要我怎麼樣?」卓紋被他的憤怒觸動了怒火,她才不會好言相勸,那太貶低自己了。「那根本就不關我的事,他們靠自己的努力賺得龐大資產,並沒有犯法,而我比較沒本事,當個小職員,難道法律規定不準?還是姓‘卓’的有資產極限,不能高過你們姓‘白’的?」卓紋的話擲地有聲,她實在痛恨他那副惟我獨尊的蠢樣,他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任他踩在腳下嗎?
「好!你說得好!」他相信羞辱他是她的最終目的。「你成功了,你確實達到羞辱我的目的了,‘飆情大少’忙了半天,只是你的傀儡、你用來解悶的玩具,很好,姓卓的不僅資產勝過姓白的,連手段也令姓白的望塵莫及!你甚至存心折磨我,存心讓我摔個徹底、一蹶不振,用你的手段、用你的美色,用你那該死的清純笑容!」
「你說夠了沒?!你有點理智好不好?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點配得上‘飆情大少\'這個瀟灑的美號?簡直像個財大氣粗、蠻不講理、瀕臨破產的暴發戶!」卓紋受夠了他的指責,頂回去的聲浪覆過他的聲音。
「這就是你最想給我的形容詞?我在你眼里的樣子?哈哈!你終于表明了你的本意——讓我知道我根本沒有與眾不同,從高高的雲端跌下來之後,我甚至比別人更不如!」他更為憤怒地狂吼回去。
憤怒的聲浪此起彼落,每一字、每一句都帶劍、帶刺,非得把人傷得鮮血淋灕,而他們竟都忘了對方是自己深愛的人!
「你瘋了,白致弘,無上的權勢寵壞了你,蒙蔽了你的心、盲目了你的眼,讓你妄自尊大,讓你以為自己天下第一,更讓你自以為是!」卓紋為他的執迷不悟心寒。「為了無謂的家世背景瘋狂若此,我懷疑你真的愛過我。」
「無謂的家世背景?」白致弘面孔扭曲地反駁。「如果沒有這樣的家世背景,又怎麼會得到你的青睞?落得這樣子的下場,我還得感激我父親半輩子的辛苦奮斗!如今被你這麼一玩,他的奮斗就此黯然失色,叱 一時的白氏,也變成歷史的一個小紀錄。你夠厲害的,卓紋,我不得不甘拜下風。」
「看來,我們沒有再溝通下去的必要了,」卓紋失望地搖搖頭。「我曾經因為你的家世而不敢愛你,想不到,你竟也因我的家世而嫌棄我,看來,我們緣盡于此了,‘飆情大少’,再見,再也不相見!」在滾燙的熱淚透露出心中深刻的感情前,卓紋一貫利落地離開了白氏。
「滾!你滾!賓出我的視線、滾出我的勢力……」空洞的辦公室里只剩下白致弘憤怒的回音,那回音听來像一個懦弱者的申吟。
「卓紋……」他無力地壓住猛然抽動的胸口,不住的喘息,憤怒使一切都亂了,他的心、他的愛、他的一切……
噢!卓紋,你像是天生要來折磨我的,到底要折磨我到何時,你才會甘心?他疼痛的心在低吼。
事情怎麼變成這樣的?難道在二十一世紀威脅愛情的是無謂的家世背景?
「咦?姊,你怎麼回來了?」
卓蓮下班回來,發現屋內一片漆黑,惟獨卓紋房間的燈亮著,心中一陣納悶。
她走近卓紋的房間,發現門還半掩,她小手一推,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混亂,卓紋的桌上、地上、床上散著一張一張的報紙,有些疊得很整齊,顯然是還沒看過的,有些則被割去了一小塊,形成一個空框,有些則是用紅筆圈起來。卓蓮一看就知道卓紋買報紙的動機。「不會吧?你在找工作?而且似乎已找了一整天?」
卓紋沒有被突來的聲音嚇到——在冰封了自己的心之後,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震撼她了,她只是抬起頭來,露出一種相當安靜的微笑,算是回答,她現在身心俱疲,除了趕快找到工作托付自己的生活重心外,恐怕再也找不到支撐自己的力量。
「你該不會只想用微笑代替回答吧?」卓蓮顯然對她的表現不滿意。「你倒是說說看發生了什麼事呀?我正想大發喜帖哩,你竟然從白氏跑回來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卓紋再次抬起眼來,用淡漠而冷靜的口吻說︰「我為你省下了喜帖錢,如此而已。」然後繼續埋首于報紙中,尋找自己所要的。
「如此而已?」卓蓮一臉詫異,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你和他,吹了?真的吹了?就這麼吹了?」她似乎非要得到十分的肯定才肯接受這件事實。
「真的吹了。」卓紋輕描淡寫的,最大的傷痛在這漫長的一天內,已經被她用淚水平復了,現在再提起這件事,即使心中會有漣漪,她也會努力讓它們變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