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還不明白嗎?你該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曼雯身上。」這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冥頑不靈了?
「我一開始就是針對你來的。」這樣夠明白了吧?徐忻弘干脆單刀直入。「我是因為你,才來你們丁家,才勉強跟丁曼雯交往,這樣說夠不夠清楚?我甚至還因為我哥哥橫刀奪愛而罵了他一個晚上,我不惜犧牲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只為了你,你了不了解!」
真是夠清楚、夠坦白了。丁巧莉終于知道徐忻弘突然說分手的原因了,也終于知道他沒有給她的理由是什麼了。原來他們之間的變化,是因為徐忻弘喜歡她。徐忻弘喜歡她,那曼雯怎麼辦?她不就成了徐忻弘的工具,整個感情事件中無辜的犧牲者?「那曼雯怎麼辦?你先認識的是她,而她也對你付出了感情,你不能說變就變,而且,我們之間是不會迸出火花的。」
「我從來沒有為她心動過,也從來沒有注意過她,更何況我先認識的是你,我甚至還擁有一張你的放大照片。早在半年前,我就開始喜歡你了,只是苦于不知道你的名字、科系而已。」這些話毫不費吹灰之力地月兌口而出,甚至難以分辨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眼淚,從丁曼雯的眼中無聲無息地滑落,只希望這樣的傍晚是一場夢,是自己的多心、懷疑所造成的夢境;母親沒有因姊姊的晚歸而叫她出來看看;她沒有听到這些話;這樣的一個傍晚並不存在,而夢會過去,她會醒來,什麼事都沒發生……
可是,它發生了,這麼的真實,這麼的震撼,使得她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
丁曼雯靠在轉角處的牆上,努力不使自己心碎、哭泣的聲音引起他們的注意。他們就在轉角不遠的地方,她能清楚听見丁巧莉所說的每句話,他們當然也會很輕易地因為一點點聲音而發現她。不行,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去面對這一切,她還沒有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她不能被發現——
「曼雯,你在這里干麼?嘔氣不吃飯嗎?」一向最晚到家的丁明崇,竟然在這個時候,從另一條巷道,下班回來。「怎麼在哭?跟誰嘔這麼大的氣?」
徐忻弘與丁巧莉當然听到了丁明崇的詢問,想也沒想,他們立刻跑過去。
「曼雯……」丁巧莉不知該向妹妹說什麼,只知道她听到了不該听的話,心里一定比自己當時更痛、更疼。
「丁丁……」徐忻弘也慌張無措,在那一剎那,他的心揪痛了一下,繼之而來的是莫大的罪惡感。在看見丁丁淚眼的那一剎那,他覺得自己該下十八層地獄。
完全不知所以然的丁明崇,知道他們家最調皮搗蛋的小魔女會哭得說不出話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然而在這街頭巷弄也不好多問,當下只好寵溺地說︰「什麼事回去再說,曼雯上車,哥載你。」
雖然離他們家,走路也用不著兩分鐘,丁明崇還是提議要丁曼雯上車,因為直覺告訴他︰不論讓丁曼雯再待在那里,或者讓她跟巧莉、小徐一起走回來,都不妥當。人在傷心的時候是特別需要被呵護、關愛的,尤其是女孩子。
「你回去吧!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去接受一個傷害我妹妹的人。」丁巧莉說完,轉頭就走。
徐忻弘依然站在原地,忘了自己該有的動作!追上去挽留,或者騎車離開。
唯一的意識是︰他錯了,他傷害了一個會令他心痛的人,他從頭到尾都錯了。
「我替你去修理他!」丁明崇義憤填膺,
不管她過去如何破壞他的相親,如何激怒他,如何與他唱反調,一旦讓他知道有人欺負妹妹,他就會從心底生出捍衛的使命感。「叫他來向你賠罪!」
「賠不完的,哥哥,感情放下去了,任何代價都不能相抵……」丁曼雯將臉埋在手掌心,她現在除了無所適從外,就只有恨。愛得愈深、恨得愈深,恨她自己、恨徐忻弘、恨那段相識、恨這段緣分、恨所有鮮明的記憶。
她就是不恨丁巧莉,雖然她是徐忻弘忽略她的主要原因。
因為她是她姊姊,因為她也是一個犧牲者,她犧牲掉了一段戀曲,一個她所愛的人。徐忻弘也是一個犧牲者。他們全都是徐忻弘的犧牲者。
「曼雯,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了,也許我們是不該對徐忻弘報復的。我變成你們之間的第三者了。」丁巧莉十分自責,她看丁曼雯淚流不止,心里的罪惡感愈來愈深。
「姊姊,別這麼說,你沒有錯,你也是一個受害者。」丁曼雯握緊姊姊的手,切身體會到被遺棄的感受,原來是這麼痛。雖然她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危機,卻不知道這一切遠比她所能想像的要痛上千倍、萬倍。而她們姊妹倆,竟同時嘗到了這樣的滋味。「我沒有怪罪誰,我只是好慌、好亂、好怕,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已……」她向丁巧莉投以求救的眼神。「姊,你當初是怎麼走過來的?怎麼能夠這麼若無其事?」
「誰說巧莉若無其事?」丁偉光這會兒從餐廳走過來。「她那夜徹夜未眠,天還沒亮就腫著眼楮到後院去,一直呆坐到中午。」丁偉光是個善于觀察的人,丁曼雯這一回的遭遇,讓他的猜測得以證實。「然後,每天早上起床,咱們家就會有一只紅眼楮的小白免。」丁偉光故作輕松地說。而他這一轉移話題,丁曼雯果然不再沉于傷心了。
「當初我追你媽的時候,是一只瘦骨如柴的貓熊。」
「還說咧!我的經驗最多了,千辛萬苦追了半年,瘦了三公斤不說,最後人家竟然結婚去了,害我憂郁三個月,又未能雪恥地含恨一年……」說來說去都是丁曼雯的罪過。「一年?NB123?!也不知誰這麼狠心,讓我郁卒這麼久!」
丁曼雯一听哥哥的話中有怪罪她的意思,也不管心里的難過,打算要跟丁明崇好好的斗一斗。
「好了吧,現在知道最慘的不是你了吧?」丁偉光看出丁曼雯表情里的涵義,適時出聲。「現在,你們三個,吃飯去。」
林素芸贊賞地看著丈夫,他又擺平了這三個孩子,簡直不是人,而是神了。
丁曼雯听話地挨上飯桌,心里已經不那麼疼了,只是眼淚老是和進飯里,吃起來咸咸澀澀的。
丁明崇不停地把丁曼雯愛吃的菜、肉,夾進她碗里,又把他們時常搶得翻臉的雞翅膀讓給她。妹妹是至親手足,在她最軟弱的時候,他非但不能落井下石,還要對她無比的好——這是當哥哥最起碼的「職業道德」。
丁巧莉則是挖空心思地想說一些安慰她、給她打氣的話,也不知怎麼搞的,她竟然找不到可以達到理想效果的話,這使她心灰意冷,只好跟著丁曼雯怏怏地吃著晚餐。吃著吃著,突然,從她的齒隙間蹦出一句話︰「報復吧!」
「好主意!」丁明崇竟然全力贊成。「讓他嘗嘗你的整人絕招!」
丁曼雯眨著淚盈于睫的雙眼,一時無法接受這些向來只有她才說得出口的話。
「我會替你讓他好看,讓他生不如死。」丁明崇做出一個動作,讓人隨即聯想到他正在扭斷一個人的脖子。
「你們還沒見識過我整人吧?」丁明崇玩心大起,竟然想「下海」整人了。
「想不想讓我也試試?」丁巧莉竟然也躍躍欲試。「說不定我的點子比你們更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