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夢!」藺致軒有如大夢初醒,隨後追了上去。
「致軒,等等。」沈俊平喊住他。
藺致軒停下腳步,轉身,咬緊牙關,本想質問沈俊平居心何在,但是基于一向對他的尊重,再加上剛剛如何回答他的疑問,全是他自己作的決定,根本沒資格在自己禍從口出之後,又怪罪他。
躊躇許久,他終究把話咽回肚子里,干脆什麼都不問。
「你或許覺得我很過分,但是請相信我只是有點私心,絕無惡意。我真的不希望你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芷盈永遠是你藺家的人,她最愛你,你知道的。」
「芷盈會永遠的活在我心中,但是承夢……」
「我不管你多愛谷承夢,總之,我身為芷盈的哥哥,有義務提醒你,你必須永遠為芷盈守住一份專屬的位置和愛情。我的要求不算過分吧?致軒,除非你已把芷盈忘得一干二淨,否則這是很容易做到的……」
「請你不要再說了!」藺致軒心亂如麻,不想再與沈俊平繼續交談下去。
幾年來,沈俊平明明鼓勵他再婚,卻在他好不容易有了喜訊之後,大力扯他的後腿,這樣的結果確實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因此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如果剛才他夠沉著穩定,絕不會沖動的說出那些傷承夢的話語。
那些話或許沒有違背他的心意,也準確的稱了沈俊平的心,只不過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願意听到自己心愛的男人為別的女人說出那種話。
結果他說了,然後她受傷了,再然後他懊惱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致軒,我依然祝福你和谷小姐。」
「在你故意當著她的面,逼我說出那些使她難堪的話之後,你祝福我們?」粗心大意的被大舅子擺了一道,藺致軒只能苦笑。
「我可沒逼你。」身為律師,沈俊平十分擅長睜眼說瞎話,而且臉不紅,氣不喘,黑臉白臉全他一人當,真忙。
「是啊!」呵……藺致軒失笑。
最好是沈俊平剛才都沒用強烈的語氣和態度催促、逼問他為芷盈做出承諾;最好是他多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而且是在谷承夢的面前大砸特砸,砸得自己的腳爛糊糊。
他瘋了不成?
「等婚期確定,喜帖印好,我會親自送過來,到時希望大哥帶著真心的祝福出席婚禮。」畢竟是大舅子,看在芷盈的面子上,藺致軒也不願因為一次的話不投機就對他不敬。
禮貌的告辭後,他轉身,飛奔出去。
沈俊平冷冷的目送他離去,復雜的情緒猶在胸臆間翻騰。
藺致軒再次覓得良緣,他並非不能真心的給予祝福,只因妹妹擁有的幸福太過短暫,他這做哥哥的總是為她惋惜,為她興嘆,為她深感遺憾……
第9章(1)
跑出律師事務所,藺致軒左右張望,前後尋找,始終沒瞧見谷承夢的身影。
拿出手機,撥打她的號碼,撥是撥通了,卻在鈴聲足足響了八聲之後轉入語音信箱,從此再也沒撥通過。
「承夢,你在哪兒?快回電給我。」
他留了言,邊走邊四處尋找她,然後找了很久,等了很久的電話,直到暮色沉沉,對于她的去向,他仍然一無所知。
他回公司的休息室,等了又等,等到天黑,等到心煩意亂,等到一整個茫然不知怎麼辦,只能任由自己像無頭蒼蠅一般暴走。
累了,澡也不洗,鞋也不月兌,他和衣躺在床上,兩只眼楮盯著天花板,一刻也不願合上,深怕睡著了,醒來時已經天亮,而他的女人還沒回來。
等,無止境的等待。
好不容易夜深了,萬籟俱寂,他終于清楚的听見門把被扭動的聲音。
回來了?
他迅速翻身,跳下床鋪,跨幾個大步,直接堵在門口。
打開門,乍見他擋在門口,谷承夢先是錯愕,隨後一臉平靜的與他錯身而過,閃入房內。
「為什麼不回電話?你跑去哪里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有多擔心、多著急,你知道嗎?」他抓住她的臂膀,厲聲吼道。
一個下午加上一個晚上的所有憂心,在見到她平安歸來後,全都變成指責與質問。
「喔!對不起,下次改進。」低垂眼眸,她虛應他,手臂被他揪扯得痛死了,卻倔強得眉頭也不皺一下。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他被她的樣子嚴重的激怒了。
「喔!好。」她冷淡的回話。
「喔!好?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態度?」
「我好累,可以讓我睡覺嗎?」是真的累了,就算不累,她也不知道應該跟他說什麼。讓她睡吧!也許睡醒了,今天發生過什麼令她難堪的事就都不記得了。
「你……」她睡得著?他都氣成這樣了,她還睡得著?
「明天要上班,我想早點睡覺。」氣由他氣,她想睡便是非睡不可。
不管他拽得多緊,她硬是要走向床鋪。
「你想早點睡覺,為什麼不早點回來?混到三更半夜,你是混去哪里了?」
「也沒混去哪里,百貨公司逛逛,街上逛逛,公園逛逛,隨便逛逛,天就黑了,夜就深了,真奇怪……」就好像她隨便談個戀愛,便莫名其妙的愛他愛到骨子里,沒有他,會要死不活。
結果人家擺在心里的永遠都是那個無法被取代的、叫做沈芷盈的亡妻!
她谷承夢算什麼?比一粒沙子還不如。
一粒小沙子吹入他的眼里,都還有本事教他痛個半天,反觀她谷承夢呢?這麼一個活生生、熱騰騰的女孩子,為他痴迷,為他瘋狂,為他傷心,為他哭泣,如此真情的掏心挖肺,他感受到一點一毫了嗎?沒有嘛!
是是是,芷盈獨一無二,芷盈絕對不像word檔一樣,找出舊字串,輸入新字串,說取代就被取代,不留一點過往痕跡,她是永垂不朽的。
是她谷承夢笨又傻,自目又不知趣,竟敢妄想自己可以像鎖定工具列一樣,鎖定他的心,獨霸他的愛。
一個闖入者憑什麼擁有正式的愛情護照?
篡位遭人唾棄,偷渡來的,下場通常是被遣返,這個道理她不是不知道。
「你在胡說什麼?你到底去哪里了?怎麼不說實話?」她這邊逛逛,那邊逛逛,天一下就黑了,他在休息室里等到夜幕低垂、起肖抓狂,她大小姐還不知道打道回府,是在懲罰他?用不知去向的方式懲罰他,她會不會太沒有人性、太蠻干?
比承夢懶懶的應道︰「你怎麼知道我沒說實話?我去哪里有很重要嗎?」
其實她哪里也沒去,只是待在隔壁自己的那棟已增建到四樓高的頂樓,蜷縮在那還沒完工的大型咖啡杯雅座里頭,想像著這座咖啡杯也能瘋狂的旋轉,將她的煩惱拋到夜空之外。
回憶著與藺致軒曾坐在游樂園的旋轉咖啡杯中,痴痴凝望、熱烈擁吻的畫面,她忽然覺得自己與他相愛其實是一種冒險。
人都是自私的,誰都渴望自己是心上人的唯一摯愛,撇開風度什麼的不談,下午他與沈俊平的對話,確確實實傷了她的自尊與驕傲。
「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心情不好,我怕你出事。」遍尋不著她的恐懼和焦慮,這種教訓任誰來受一次都嫌多。「請你以後不要這樣對我。」
「唉!我想躺著,你讓我睡覺,好嗎?」她沒做正式回覆。
耍賴吧!有理說不清的,何況他們之間好像也沒有道理可說。
她用力的把自己往床上拋,不料藺致軒又一把撈起她,不讓她睡。
「沒把話說清楚,不準睡!」寧願她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他沒良心,也不要忍受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冷漠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