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船沿著大運河疾駛,水都秀麗的風景立刻躍入每一個人的眼里。
梅聖人拿起船上的麥克風為大家介紹水道兩岸的建築物,他說的其實有點心不在焉,因為他的眼楮一直在搜尋朱娣亞的俏影。
他知道她在躲他,甚至連眼楮都不願意和他做正面的接觸,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只覺得他的心就如同這不斷下沉的城市般的沉重。
汽艇在人聲鼎沸的港口停下來,這是威尼斯最熱鬧的焦點──聖馬可廣場,因為游客絡繹不絕的關系,汽艇還沒停穩,每個人卻都已經感染到這個城市驚人的熱情。
梅聖人第一個跳下船,他盡職的站在船邊,伸出他的大手扶穩每一個要下船的團員。
「噢──聖人,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會取這個名字了,原來你真的是個聖人。」敏兒故意夸張的表示她的謝意。
船身搖晃不停,沒有人會拒絕他的好意,除了最後下船的朱娣亞。
朱娣亞表現得好冷淡,仿佛根本不認識他似的,這個舉動令他揪痛了心。
漫步在聖馬可廣場下喂著鴿子,或是在露天咖啡座上聆听海的呼喚,或是在聖馬可大教堂前拍照留念,甚至什麼都不做,就只是在這遺世獨立的大道上悠閑的移動著腳步,都令人心情愉悅。
不過,不論做什麼,只要踏上這個城市,沒有人會放棄搭乘「貢多拉」小船。
那是一艘兩頭尖尖、瘦瘦扁扁的小船,船夫會唱著動听的情歌,讓他的船槳在悠揚的樂聲中劃向嘆息橋,帶領著旅客進入真正的水上世界。
四個人一艘船,一艘艘的貢多拉小胝在歌聲回蕩聲中,載走了想要親近威尼斯的游客。
朱娣亞走得最慢,她的遲到讓她來不及和她的好友們搭上同一條船,一起分享浪漫的感覺。
「就剩下我和你了,我想,我們只好搭乘同一條船了。」梅聖人對著姍姍而來的她說。
「不!」朱娣亞終于對他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梅聖人識趣的點了點頭,她只說了一個字,他就知道該如何做了。他很快的將她安排給另一個旅游團,讓她摻雜在其中,以便能夠搭上貢多拉小船。
朱娣亞顧不了他的傷心,故作勇敢的和陌生人同乘一條小船。
不過,她很快就後悔了,同行的另外三個人都是西方人,正用著她听不懂的語言大聲交談著,而緊挨著她的那個人,不斷傳來濃重的體味,燻得她差一點一頭掉入水里。
微風拂過發梢,在船夫清亮的歌聲里,朱娣亞閉上眼楮,情不自禁的想著梅聖人擁她入懷的情景……唉!威尼斯的美麗,對她來說真是最痛苦的折磨。
暮色中,一艘艘的小船載回了從嘆息橋上走過一遭的旅客,不論威尼斯是悲情的、是美麗的、是浪漫的,在火紅的夕陽掉入地平線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將結束,只能留待他日,偶爾在記憶深處里細細品嘗這精致唯美的一天。
「天哪!不知道有沒有當地人願意娶我?我想要留下來了。」
敏兒又開始作她的白日夢。
「完了!聖母一定是暈船了。」有人這麼說。
不過很快又有另外一件事吸引大家的注意,聖母是不是真的暈船已經不再重要了。
「聖人領隊呢?為什麼沒有看到他?」
「是呀!他不曾這樣的,不過我看他今天怪怪的,不怎麼想說話。」
你一言、我一語,大家揣測各種不同的假設,不過這一切很快的從一個陌生的男人口中得到了答案。
他叫嚴家其,是接替梅聖人的新領隊。
「不會吧!」有人發出失望的驚呼聲。
「我知道事情太突然,各位一時很難接受,我只能說我會盡量做到完美,讓大家可以很快的忘記聖人,而只記得我。」留著小平頭的嚴家其說。
不是俊男的他,光是外型就和梅聖人差了一大截,看了好幾天的帥哥,敏兒有點受不了視覺上被虐待。
「喂!那我們的聖人領隊呢?」
「噢──總公司臨時出了狀況,他必須回去處理,關于這一點,他請我代為向大家解釋,他說──他很珍惜和大家相識的緣分,能和大家認識他覺得很快樂,但是來不及說再見卻讓他覺得很遺憾。」嚴家其聳了聳肩,梅聖人就是如此交代他的。
火紅的太陽終于完全被大海吞噬,朱娣亞的心情也像那隨之而起的夜色又沉又重。
她恨自己的矛盾,照說,听到這樣的消息她應該放松心情才對,她的心反而隨著他的離去而緊緊的揪扯著,完全得不到釋放的感覺。
她帶著這樣的感覺回到旅館,又延續著同樣的感覺捱過一個無眠的夜晚,在輾轉難眠的同時,她開始深深的厭惡自己。
※※※
那是一棟兩層樓高的房子,綠色的藤蔓爬滿整面牆,不過這不是它最特別的地方,它之所以能夠吸引無數觀光客駐足圍觀,同時對著它指指點點,只因為它是莎士比亞筆下羅密歐與茱麗葉愛情故事的發生地,所以來到義大利的游客,絕對不會錯過這個叫維洛娜的地方。
陽台上站了一位長發女郎,等著她的愛人在樓下幫她照相,听說當初茱麗葉也是在這小小的陽台上,和她的羅密歐發生一段唯美的愛情。
女郎轉過臉擺著撩人的姿勢。
「噢!好丑的女人。」
失望的叫聲此起彼落的出現在人群里,一哄而散的也不少,這倒是紓解了不少圍觀的人潮。看來,想像中的人、想像中的事和物,永遠都是最美的,也因為這樣,所以更禁不起現實生活中的打擊。
如果茱麗葉和羅密歐最後能夠結合,他們真能夠白頭偕老嗎?
朱娣亞張著迷惑的大眼楮,依依不舍的對著年代雖已久遠卻依然動人的老房子做最後的巡禮,她仿佛听到茱麗葉沉重的嘆息聲,嘆息她和她都有著相同的愚蠢。
坐在前往米蘭的車上,嚴家其拿起車上的麥克風,為大家介紹沿途所見的種種,只是他講得很沉悶,一點也不像梅聖人那麼風趣幽默,所以很快車上的團員一個接著一個的點起頭,大睡特睡。
盛開的向日葵一朵又一朵的在田野恣意的伸展著驕顏。即使隔著車窗,朱娣亞仍然被那懾人的氣勢嚇了一跳。她是車上除了司機、領隊之外,唯一沒有睡覺的人,不過因為她太專心看那一大片的花海,所以嚴家其什麼時候關了麥克風,她一點也不知道,甚至他悄悄的走到她旁邊的空位坐下來,她一樣沒有察覺到。
「聖人向我提過你。」
嚴家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嚇了朱娣亞一跳,她警覺的收回她視線,像只刺蝟般的瞅著他,靜待他下一個舉動。
「你很緊張嗎?對不起!大概是我太嚴肅了。」嚴家其認真的表示歉意。
他看了她一眼,繼續說︰「其實他也沒說什麼,他只是要我轉告你,雖然走得太匆忙,來不及說再見,但是他對你的感覺就像窗外的向日葵。」
朱娣亞愣了一下,她和向日葵有什麼關系?她的臉上浮現出迷惑的表情。
「他說──向日葵依戀著太陽,就如同他依戀著你,永遠不會後悔。」
盡避話是從別人的口里轉述,朱娣亞卻漲紅了雙頰,該死!她是那麼努力的想要將他從記憶中剔除,卻又再一次讓她前功盡棄。
「我?!你大概認錯人了吧?我實在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會嗎?應該不會。聖人說你是個特別的女人,而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也有相同的感覺,所以我想應該錯不了。」